承帝撑着一股劲儿,问着王不歇:
“济光……来了吗?”
王不歇眼含热泪,努力提起一抹笑。
“陛下,奴婢已派人去东宫传太子殿下了,只是昨夜是殿下与太子妃的新婚之夜……奴婢相信,太子殿下已往朝晖殿来了。”
承帝听完,虚弱地点了点头。
王不歇实在忍不住了,背过身去快速抹了一把眼睛。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喊:
“太子殿下驾到!”
王不歇顿时高兴地看向承帝,“陛下,太子殿下他来了!”
说完,王不歇连忙冲向殿门,就见裴济光迎面而来,只是身上还残留一丝浓郁酒气。
可眼下已顾不得留意这些细枝末节,王不歇只提着一抹笑意,对裴济光焦急道:
“殿下,快、快些去,陛下已等您多时了。”
裴济光朝他微微颔首,随即与他擦肩而过,朝承帝而去。
王不歇随即退了出去,守候在外。
殿内只剩下裴济光与承帝二人。
裴济光刚想给承帝行礼,就被承帝抬手阻止。
“济光……过、过来。”
“是,父皇。”
裴济光来到承帝身边,看到一脸灰败的承帝,一时间心头思绪万千,五味杂陈。
他对承帝说:“父皇,儿臣在此。”
承帝一见到他,便忍不住扬起一抹笑,随即轻轻握住裴济光的手。
“济光,父皇就要去……见你母后了,你怎不笑一笑……你,不为父皇高兴吗?”
裴济光听到他提及生母,一瞬间有过一丝动容。
“父皇,我……”
可终究无话可说。
承帝见状,便从身侧摸出两道圣旨,交给他。
“父皇,这是?”裴济光问道。
只听承帝说:
“这里有两道旨意,是父皇最后留给你的。第一道,是册封你为新皇的圣旨。”
裴济光接过那两道旨意,听到这里,便抬眸看着承帝。
“父皇,你……当真要册封我为新皇吗?”
承帝肯定地回答道:“你真是傻话,朕也许一生中有过许多孩子,那是朕作为皇帝的不得已。可从始至终,在朕心中,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朕唯一承认的存在,你是……你是朕与你母后的孩子啊。”
裴济光忍不住握紧手中圣旨,就听承帝继续说:
“济光,那旨意里还提及了一件事,那就是……你务必要在继位后,封苏女作皇后。”
他话音落,裴济光随即抬眸看他。
承帝说道:“朕知道,你不满意这桩婚事,更觉得是朕逼迫你,可是……苏女本身体贴温顺、端庄得体,她身后更是整个苏家,苏家身后又是盘根错节的朝堂,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做你的皇后啊。朕已经封苏元明和你老师傅砚清为诰命大臣,辅佐于你,你……你莫要辜负朕与他们的一番苦心。你要……做个明君,知道吗?”
裴济光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变得愈发深沉。
“父皇,那第二道旨意呢?”
承帝深吸一口气,说道:
“这第二道……倘若、倘若文月去了云晋,那云晋守岳是个君子,肯遵守承诺,把你三弟送回来……你便要封他为兵马大元帅,由他领兵……出征剿灭云晋。”
“兵马大元帅?”裴济光挑了挑眉,“父皇,这是你对他的补偿吗?”
承帝叹息一声,忍不住望着宫殿顶端。
“是。朕不是不知道,他前半生过得有多苦,只是从前朕过于偏执,对他多有疏忽。如今回头看看,他又何尝不似当初的朕呢?而且……”
话到一半,承帝瞥向裴济光,目光终于流露出一丝对裴懐的愧疚与柔情。
只可惜,眼前的不是裴懐,他不会知道,承帝在弥留之际,对他难得的一丝温情。
“而且,他去过云晋为质,只有让他为首去剿灭云晋,才能扭转他在秦嵘子民心中的地位,也才能……洗刷他此遭耻辱。朕也相信他,有此能完成这个重任。他……就是朕为你选的一把利剑,只要济光你好好利用,好好待他,他不会叫你失望的……圣旨上,朕也有交代,若他日后敢对你不敬,你尽可以随意拿捏他,他不敢不从……”
承帝说完,裴济光愈发平静,问道:
“那倘若,云晋守岳背信弃义,不叫三弟平安归来,也把持了文月,父皇又作何打算?”
他说完,只见承帝露出浓浓杀意,沙哑着嗓音。
“若真如此,他便是自寻死路,秦嵘自然师出有名,你便立刻封辛容武为先锋,领兵直捣云晋,到那时……你不必顾及任何人,包括……”
他顿了顿,闭上双眼。
“包括裴懐和文月。”
裴济光听完后,不禁道:“父皇果真深思熟虑,儿臣佩服。”
承帝一口气说完这些,已是筋疲力尽,他忍不住瘫在位上,感慨道:
“朕思虑至此,走后也可对得起秦嵘历代君主了……”
“不过,父皇。”
就听到裴济光站起身来,拿着那第二道圣旨,走到熊熊燃烧的炭炉旁。
“恕儿臣要忤逆您的旨意,来个抗旨不遵了。”
话音一落,承帝猛地睁开双眸,“济光……?”
裴济光变了一副嘴脸,脸上冷光森森,他嗤笑一声,随即扬起第二道圣旨,当着承帝的面,把圣旨毫不犹豫丢入炭炉中,任由火光攀爬肆意,顷刻间把圣旨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