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苏府,苏皖仍觉心神未定。
她索性去到苏重朗的书房,想着去看看苏重朗读书,兴许就能静下心。
“重朗,阿姐进来咯?”
苏重朗正在作画,忽闻此声,连忙吓得把只描绘了一半的画卷匆匆收起。
但已经太迟了。
“阿姐,你等等!”
他一边去卷画作,一边慌里慌张的。
苏皖最了解这个弟弟,一听声音不太对,她直接推门而入。
结果,苏重朗看到苏皖,手一抖,吓了一跳。
那幅只绘了一半的画直接掉落在地,一边卷轴咕噜噜展开滚到苏皖脚边。
苏皖进来就看到他慌里慌张,又看到桌上一应作画用具,笑道:
“在作画啊,这有什么好怕的?你自小虽心思不在读书上,但妙笔生花,阿姐又不是不知道。读书读累了,抽空画些东西,阿姐又不会和父亲一样苛责你。”
说完,她垂眸笑着去看那幅掉在地上徐徐展开的画作。
苏重朗只觉呼吸都停滞了,他僵在原地,静静观察着苏皖的神情。
随着苏皖视线扫视,映入眼帘的是画作上的内容。
上头绘着一个曼妙女子,她银帘遮面,一双眸子翘首盼兮,额间一朵莲花纹若隐若现。
只可惜才绘了一半,下半身还未完成,但也足够了。
苏重朗所绘,正是天鼓楼夜宴上惊艳绝伦的裴文月。
苏皖好半晌才愣愣抬头,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此模样吓得苏重朗手中笔掉落,他不再耽搁,连忙冲出来,蹲在地上,狼狈又忐忑地去卷那幅画。
他卷着卷着,手中都沁出汗。
就听上首苏皖质问道:
“阿弟,你……心悦公主?”
苏重朗止住手中动作,默然缓慢抬头。
姐姐苏皖居高临下,眸光深沉看着他。
苏重朗拾起画作,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站起来。
“嗯。”
苏皖平复了心情,随即转身把书房的门关上。
“阿鸢呢,怎没在你身旁伺候?”
苏重朗抿了抿唇,“阿鸢去小厨房给我准备东西吃了。”
苏皖这才放心几分,书房里姐弟二人,她立马扯着苏重朗走入几步。
她低语道:
“你疯了,胆敢肖想公主千金之躯?!”
苏重朗立时脖子红了,诺诺地说:
“阿姐,你误会了,我并非慕色……”
他全程红着脸,一如小时候无法在长姐面前撒谎般,把和裴文月之间的种种纠葛都对苏皖和盘托出。
待听完后,苏皖怔怔,良久无言。
只听苏重朗红着脸说:
“阿姐,我已把暖玉给她了。”
此话一出,苏皖知道此二人之间怕是再也斩不断了。
他送了,她又收了。
而苏重朗身为府中嫡子,他的暖玉与她的意义不同,只有日后到了娶亲时才可相赠未来嫡妻。
可现在,他却选择送给了皇室中人,这……
苏皖只觉得头疼欲裂,她恨恨问他:
“你可知道,父亲若知晓此事,定会把你腿打断!当时候就是阿姐我,也再保不住你!”
苏重朗立马跪在她面前,“阿姐,所以我求你,帮我先兜着这件事,不要去告诉父亲。”
“兜着?”
苏皖不敢置信,破天荒第一次任由他跪在地上。
“往日你怎样,阿姐都有把握,所以总能帮你兜着。是不是阿姐帮你太多次,真如父亲所言,对你太过纵容,所以时至今日,你发生了这种事,还敢叫我帮你兜着?!”
书房外,阿鸢早已回来,在听到里头传来苏皖隐约的高呵时,聪明地选择乖乖守在外面把风。
他权当自己五感暂失,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知道。
里头,苏重朗任由苏皖呵斥她,他没有开口反驳。
苏皖见他这样,更觉痛心。
“阿弟啊?重朗!你有什么资本,敢去喜欢公主?!啊?”
苏重朗终于说:
“阿姐……我打算金榜题名,待我入朝做出成绩,我就……”
苏皖气得一巴掌打在他面上。
清脆一声,震得门外的阿鸢抖了抖身子,差点站不稳。
“你……你……”
苏皖气得眼眶发红,在看见苏重朗侧脸上五道指印后,又不忍起来。
她纠结地蹲下去,双眸红红,紧紧握住他的肩膀。
“疼吗?”
苏重朗眸中有泪,却倔强地朝她摇摇头。
“不疼,阿姐。”
苏皖终是落下泪,哽咽地说:
“弟弟,公主驸马不得有官职在身,这是国规!你不知道是不是?阿姐明白,你是不知道,所以阿姐不怪你。刚才你的话,阿姐就当你是在说梦话,你别怕,阿姐帮你……阿姐帮你把画烧了,把画烧了就没事了!”
秦嵘有规,公主只有两条路,要么择驸马,出宫立府。
要么远嫁他国。
驸马人选只能从有世袭爵位或王公子弟中挑选。
在朝为官者,有实权官衔者,不得入选驸马。
这是为了避免发生公主出宫立府后,借夫家之手意图插足朝政的祸事。
但也有特例,若为世家嫡系,又在朝为官,握有实权,求娶公主,需还以白身,罢官弃禄。
苏重朗一听这话,急忙扒住她的手臂。
“不要……不要,阿姐!”
“那你要怎么样?!”
苏皖气得朝他平生第一次吼着:
“我就当你乡试、会试、殿试全都高中,运气好得不得了,以最快的速度入朝为官!然后呢?你好不容易考来的功名和官职,就因为公主驸马的头衔,全都要一朝一夕抛弃?!你是不是要把父亲气死?!你若跑去当了驸马,无官职在身,苏府要传给谁?!”
“好好好,这些全都不要提。我问你,苏府如今已位高权重到要你姐姐我嫁入东宫,牺牲自己以表忠心,才能继续保住这荣华。你往后好不容易入朝,却跑去和陛下说,你要娶公主。你叫陛下怎么想?他会想,苏家要干嘛,嫡子一路科考,却什么都不要反而愿做驸马,又是要干嘛?苏家是不是想造反?”
苏重朗抬头,咬牙切齿。
“既然一路科考,最后什么都不要,自然是全凭一颗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