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贵妃一听,身子瞬间凉了一半。
她只觉眼前一片嗡鸣。
“那你说,本宫还能不能诞育皇嗣?没关系的,不管吃多少苦药,本宫都愿意!”
郑太医咽了咽喉头,颤抖着嘴唇说:
“微臣确实可以开几服药为娘娘调理身子,但恕微臣直言,这对娘娘也……”
“事到如今,你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还怕什么?”
魏贵妃殷红蔻丹死死掐住娇嫩掌心。
郑太医叹息一声。
“娘娘此生……只怕与皇嗣无缘了。”
魏贵妃幸好是坐在椅子上,才不会直接晕厥了往后倒去。
她强撑着身躯,掩饰痛苦,疲惫地对郑太医说:
“你退下吧,今日事关重大,你若敢泄露半句,自己掂量掂量脖子上那颗脑袋的份量!”
郑云归当然更愿意选择闭嘴,这种事,他才不想摊上呢。
要是早知今日魏贵妃的事会发展成如此,打死他也不来!
郑太医慌慌张张,给魏贵妃磕头不止,最后背起药箱犹如老鼠见了猫一般,脚下生风,快速逃窜出长和宫。
整个长和宫只剩下魏烟苒呆呆走到摇椅上,娇柔身躯伴随着摇椅慢慢晃悠,她往上望着,渐渐滑落泪水。
方才郑太医对她说,无缘皇嗣是因为曾服用过有损宫体的药,可她何曾服用过这种损伤药物?
她身为贵妃,何等尊贵,哪里有人敢向她动手?
唯有一个可能……
承帝。
怪不得他一点不担心,总宿在她的长和宫,原来是不知不觉间,她已着了他的道,此生再难诞育皇嗣。
可笑她还傻傻不自知,总以为能在不久将来与心爱的男人有后,一家人和合美满。
“陛下,为了太子,您竟愿意做到这个地步吗?”
魏贵妃忽然有些羡慕先皇后,她故去多年,所以魏烟苒无幸得见尊容。
可端看承帝的作为,还有太子的狂悖,她知道,若非深爱,承帝怎甘愿付出至此?
那么,那个骤然回宫的三皇子裴懐,又是承帝下的哪一步棋?
长和宫里,贵妃长叹,闭门不出,满宫无人知晓缘由。
*
入夜,裴文月一整日都未曾等来那个所谓皇兄的到访。
她满心都是疑惑,最后也只好悻悻带着自己想不通的问题,在卿卿的伺候下躺上床榻。
就在凝宵殿的烛火熄灭那一刻,从影嬷嬷暗自走到满殿小门那里,偷偷把暗门打开。
裴懐气宇轩昂带着王元弋,两个人站在门外,一看到从影嬷嬷,就互相点了点头。
从影嬷嬷见到裴懐,于是缓缓行礼。
“奴婢从影,见过三皇子,殿下万安。”
王元弋很是懂事,上前几步,替裴懐扶起年迈的从影嬷嬷。
裴懐适时开口,对从影嬷嬷说:
“嬷嬷无需多礼,本殿已从母妃那里听过事情原委了。想必这么多年,你照顾公主,很是辛苦。”
从影嬷嬷已多年未听过黎晚歌的消息,如今乍然在裴懐口中听得只言片语,顿时红了眼眶。
“殿下去佛寺,见过娘娘了吗?”
裴懐点点头。
“你无须担心,母妃很好。”
从影嬷嬷却摇头,说:
“不,这么多年,娘娘一个人把自己困在佛寺里,定是日日夜夜忧思痛心,她很难过,奴婢知道。”
裴懐暗叹一声,从影嬷嬷不愧是值得黎氏托付亲生女儿的忠仆。
王元弋为了缓和氛围,于是开口说:
“嬷嬷先叫我与殿下进去吧,宫中人多眼杂,殿下特意秘密来见公主,也是为了避人口舌。”
从影嬷嬷回过神来,连忙把二人请进来。
“都怪我老糊涂了,怎好夜深露重的,叫殿下等了这么久?殿下快随老奴来。”
裴懐跟在从影嬷嬷身后,不一会儿就到了凝宵主殿里。
正是子时快至丑时,时间交替下,睡得香甜的裴文月被从影嬷嬷入殿轻轻叫醒。
“嬷嬷,这么晚了,把我叫醒做什么?”
裴文月睡眼惺忪,揉着眼睛,被从影嬷嬷默默围了一件外衣,散着发扶出了内寝。
帘帐被拉起来,裴懐自如坐在一张楠木椅上,笑着朝迷迷糊糊的裴文月摇了摇手:
“本殿的好妹妹,多年不见,你可安好啊?”
语气略带戏谑,裴懐端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却让方才还睡意困顿的裴文月瞬间清醒过来。
“你、你是?!”
裴懐笑道:
“瞧你,睡迷糊了,怎么连亲兄长都不认识了?”
裴文月对着裴懐目瞪口呆,任由从影嬷嬷牵着坐在待客主位上。
从影嬷嬷端了一杯温水给她饮下,她才算是捋直了舌头。
“你单名一个懐字,从影嬷嬷和我说起过你,你分明久居冷宫,算起来该是本宫同父异母的皇弟,哪里是本宫的什么亲兄长?”
裴懐没想到裴文月会这么直接,他也不恼,只是看向从影嬷嬷。
“嬷嬷还知道我的事?”
从影嬷嬷只被他稍稍看了一眼,顿觉不寒而栗。
她不敢欺瞒,如实对裴懐说:
“是的殿下,老奴与公主偶然谈话间,曾提及一二。老奴是在宫里做久了的老人,对这些事,宫中人大多不知,但老奴却是知道。”
裴懐点点头,“原来如此,所以当日你才会送东西去冷宫啊。怎么了,妹妹是不是可怜我了?”
“你合该喊我一声皇姐,别一口一个妹妹的!”
裴文月不满道:
“当日我……我只是略尽薄力,谈不上对你有什么可怜不可怜的。”
“哦?”
裴懐笑意加深。
“那还要多谢你了,多亏你一时起意,叫我挨得一顿好打啊。”
裴文月闻听此言,微微瞪大双眼。
“你什么意思?”
从影嬷嬷在宫中已久,怎会不懂其中缘由?
她出声提醒裴文月。
“只怕是冷宫里的奴婢欺主多年,对三皇子殿下多有不敬。”
裴文月也不是个傻的,她很快想通过来,随即面带愧疚。
“对不住,我当日不知道你会因此遭难。”
裴懐无所谓地笑着说:
“你我兄妹二人,何必说这种话,真是伤感情。”
说完,裴懐收敛神色,忽然幽幽看着她。
“而且,你虽无心,我到底也被欺辱了。既已发生,道歉的话就是废话,又何必再多言?”
裴文月发觉他竟是这么个骇人的脾性,一时间被他堵得语塞,无言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