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与自我怀疑同时袭来,时予陷入无尽的哀伤里。
隐约间,她一片漆黑的世界里,闯入一抹若有若无金色光芒。
围绕着她转了几圈,而后逐渐消失,那并非消散,而是进入到了她的身体。
霎时间,就像注入的一股活水一样,她的身子变得轻盈,糟糕的情绪也逐渐被驱散。
钟离鄈的死,绝不会白费;她的重新来过,也绝不会毫无收获!
过去不会忘,初心也不会忘记!
抬起头来,小花歪着头,招手示意那些莲叶可以撤退。
瞧,这世间总还会有人关心着她,所以她要振作起来。
“看来是不需要再继续哄你了,嗯,不错,这么快就能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了不起啊,小时予!”
小花夸张地说。
站起身来,时予甩甩手,望着浩瀚的世界,笑了。
“是的,我是了不起的,我总会成功的。”
小花跟着站起来,看着恢复生气的姑娘,露出欣慰的笑容。
恰逢时予回头,捕捉到她这一抹笑。
一时间,她怔愣。
方才那是看见了小花的嘴吗?
她是在笑吗?
“你笑了?”
她问,在凑近点看时,发现面前的小花又是雾蒙蒙的状态。
难道是她看走了眼?
“对啊,我笑了,看见你又生龙活虎了,难道我不该笑吗?”
不理解她的疑问,小花大方承认,但紧接着时予的话,硬控她十几秒。
“我看见你的嘴了,很清晰,唇红齿白,嘴角还有一颗红痣。”
……
“你说什么!”
“你能看清楚我的脸了?”
愣了好一会儿的小花,发出尖叫的质问。
她手忙脚乱地摸着自己的脸,语气很是惊喜。
“怎么样怎么样?我长得是不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呃,我,我只看见了嘴。”
伸手推开硬凑上来的姑娘,时予不太好意思回答。
“啊?这样啊。”
小花很是失望,立马变得垂头丧气。
“不过我想,今天我竟然能看见你的嘴,指不定哪天我就能看见你的全貌了,这么一想,是不是也是一个好消息呢!”
拍了拍丧气的姑娘,时予反过来安慰她。
“对,不急,凡事都有其发展的道理,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小花接住时予的话,冲她笑了笑,模样很是无所谓。
而时予若有所思盯着她,总觉得今日的小花有些古怪,尤其是她方才说的话,总觉得另有所指。
红袖在屋外等候着,容不尘走了过来,瞥了眼关上的屋子。
“她醒了?”
“时宫长说想要自己静一会儿。”
红袖拜了一拜,老实回答。
话刚说完,门从里面被拉开,着一身素白色衣裙的时予站在门里,头发披散开来,湿哒哒还在往下滴水。
这一身装扮,是他们从来不曾见过的素净。
她这是在为钟离鄈……
“我已无碍,多谢挂怀。”
跨出门来,拾阶而下,她的黑发已经干透。
“我要见见他以及钟离族长。”
神情淡然,语气平静,全然不见之前的颓靡与伤情。
红袖吃惊,这短短的“静静”,她就这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了?
这也太快了吧!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光她如此想,就连容不尘也是小小震惊一下。
虽然不希望时予一直沉溺于伤情,但如今她的平静,是真的太过于平静了。
上下好声打量一下她,在时予转身之际,容不尘眼神变得温和。
“自然。”
穿过长长的廊道,下到地底,迎面的寒意越前进越刺骨。
温度极低的地下,一樽冰棺里,钟离鄈静静躺在那里。
陌上公子人如玉,哪怕他闭上眼也衬得上这几个字。
周围七盏星灯长亮,一位佝偻着身躯的男人正在忙活。
聚魂阵!
时予抬头望着容不尘,希望他能解释眼前看到的场景。
“钟离族长不肯放弃,打算招魂。”
时予低下头去,她多么希望可以成功找出钟离鄈的魂魄。
“我亲眼看着钟离鄈以身为阵,打算绞杀澄光,你知道的,澄光死不了,可钟离鄈,就难说了。”
自顾自说了这一通,她弯腰点燃熄灭的一盏聚魂灯。
咬破指尖,以自己的精血点亮那盏灯。
若有天道,以吾之名,召钟离氏鄈字三魂六魄,正魂凛然,当归途如虹。
钟离焱起身,就看见身穿白裙,装扮素净的瘦削姑娘正咬破指尖,专心点亮聚魂灯。
“时予姑娘?”
直起身,朝着钟离焱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钟离族长。”
安静的冰室里,老人家仔仔细细打量起时予。
这姑娘气息沉稳,身上竟有着若有若无的仙气!
看来是个人物,难怪鄈儿要他来找寻她的帮助了。
“对不起,我,我没能救回,救回钟离鄈。”
深吸一口气,时予这才把话说完,而后朝着钟离焱深深鞠了一躬。
“万万不可,时予姑娘,各人生死有命,这是鄈儿自己选的,不关你的事,万不可自责。”
急忙上前扶起时予,老人家连忙说道。
“我答应过他,会护钟离一族平安无恙。明日我们就回虞山。”
“你这是何必呢?钟离家不想欠你太多。”钟离焱叹息一声,望向她的眼睛里尽是复杂。
时予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冰棺中的男子,说道:“这是我欠他的。若不是我实力不够,他也不会牺牲自己。”
说罢,时予再次划破手指,将鲜血滴在其余几盏尚未点亮的聚魂灯上。
随着血液的融入,聚魂灯依次亮起,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容不尘在一旁凝视着时予,心中感慨万千。
他见过了时予和钟离鄈的相处过程,也明白了她对钟离鄈的愧疚。
“澄光为什么会突然对虞山发难?”
这是她怎么也想不通的地方,难道说钟离族是因为她而受的无妄之灾吗?
提到这个,钟离焱自惭惭愧。
“老夫教导不严,让不孝子孙误入歧途,引狼入室。”
一番痛心疾首,老人家一秒苍老许多。
时予心下了然,同时嘲讽一笑,低低道:
“总该是有我的一份原罪了。”
澄光利用钟离鄈威胁她的那一幕,她可没忘。
虞山说到底,这一难,除去钟离谦,其二就是因为她。
火光闪烁间,时予想,这一生,她一直亏欠于钟离氏族。
不会忘也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