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地方。”
    一剑封禅本不打算理善法天子的话，双方素未谋面，他也不是对佛法多么感兴趣的人，自己浪迹江湖久了不会这么轻易跟这两个佛者走。
    但周围的一切看上去都无比陌生，剑雪无名还真的乖乖跟着人家走了，他们是真的非常熟识，现在自己就认识剑雪无名一个，也只能跟着一起回寺庙。
    看着路边景色，一剑封禅发现这里与自己记忆中的北域差别极大，首先就是人的实力，除去眼前这三个人，他竟然看不到任何别的先天，包括这座临时落脚的佛寺。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人间凡尘。”
    “你难道去过天宫吗？”
    剑雪无名这个回答跟没说一样，这里如果不是人间还能是哪，天宫还是地府？
    “天命轮回，前世今生。”
    “吾都听不懂，说简单点吧。”
    不知是什么事，给剑雪无名处理好伤口后，善法天子和一步莲华都离开了，看着像是要去谈什么东西。
    在来的时候，他听到周围有人说些什么“起火”“灭火”“莲花”之类的东西，听起来好像阵仗很大。
    这里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无比陌生，剑雪无名是唯一认识的人，手里的杀诫是他敢继续我行我素的依仗。
    可惜一剑封禅不知道，他这把杀诫在不久前还在一步莲华手上，作为一莲托生的朋友，一步莲华对杀诫其实也有一部分“继承权”，从前也是他一直在保管。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敌我，古怪的遭遇。”
    “时过境迁，此事难言。”
    在辽国发生的事不能跟一剑封禅说实话，吞佛童子之事也比众人想的更加复杂，想要一剑封禅安全，就只能将他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事情瞒下来。
    还有朱厌，因为潜意识的指引，一剑封禅在从前就对朱厌很感兴趣，可一旦让他拿起朱厌出鞘，被封印起来的吞佛童子就会解封，那身负奇异魔火的魔将就会重回人间。
    好不容易将对方压制下去，让袭灭天来损失一员大将，又怎能再放魔出世。
    “为何入空门？”
    从一剑封禅的视角，就是自己只精神恍惚了一次，意识昏迷了一次，重新醒来时剑雪无名就成了一个佛门组织里的剑僧，从口头上的出家人变成了一个真出家人。
    不管怎么想，一剑封禅都觉得这事实在太过跳跃，仅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好友就遁入空门了。
    “命运所至。”
    “这样的命运，也太过离奇。”
    虽然一剑封禅不怎么信命运，但目前身处的情况确实有些太玄幻，除了跟剑雪无名在这里聊天，他也找不到其他事做。
    “正因离奇，才为命运。此间事务，有别曾经，若想畅行，当随佛者。”
    “追随佛者们，那三教分流，武林能人们，还有大小官、山林隐居者，都不管事吗？”
    “并非不管，只是如今，天命更改，诸多事务，各派遭劫，自顾不暇。”
    就现在模式，大家基本是自己打自己的反派，只要能先自家解决就让自家解决，等实在撑不住了，再想办法摇其他人。
    “各扫门前雪？这与你何关……”
    〖剑随风：我提个问题啊。〗
    〖剑随风：你们两个这么说话不难受吗？〗
    剑随风本来只是远程看热闹，毕竟精神分裂玩意儿他虽然见的多，但这样两人格敌对的也数少数。
    可这两个人说话吧，一剑封禅五个字，剑雪无名四个字，两人对话基本硬卡着字数，跟有强迫症一样，本来大白话能解释的东西，被他们这样卡着字数硬是改复杂了，剑随风是越听憋得慌，实在忍不住了。
    〖剑随风：虽然听说过你俩一个五字疯一个四字疯，但这也太卡了，一剑封禅出现之前剑雪的四字疯也没这么严重啊。〗
    〖天迹：听他们两个说话就别听台词了，反正也听不懂。〗
    五字疯对上四字疯，台词字句压缩的太严重了，他们这些旁听的人如果真的想理解，需要先把两人的对话拆开来看，将四个字或者五个字填充成普通句子。
    〖剑雪无名：如此习惯，并无阻碍。〗
    〖一剑封禅：说句话而已，当然按喜好，就连你自己，不也有特色？〗
    剑随风说话其实也有很多特点，跳脱、一惊一乍，还有一堆破次元的流行词，以及偶尔提几句江湖出名法则。
    〖剑随风：好好好，别念了，两位师傅别念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脑内聊天室还要卡四字疯五字疯。
    〖善法天子：都挺闲啊。〗
    〖袭灭天来：吾忙的很。〗
    忙啊，忙着找徒弟。
    〖善法天子：你可以忽略(?_?)〗
    将人带回来后，一步莲华帮剑雪无名将伤口上残留的魔气去除，朱厌毕竟是魔剑，就算封印了也魔气冲天，被它割伤，伤口必然会遭受魔气侵蚀。
    剑雪无名自身就有佛门圣气傍身，侵入伤口的魔气清除后，他就没有大碍了，两位佛者也能放心出去谈事。
    在踏出门之前，善法天子回头看了眼一剑封禅一眼，虽然对方现在看起来像个正人君子，可这一身的魔气，还有吞佛童子的身份，真的可以信任吗？
    善法天子一向不信任魔，但剑雪无名看起来对一剑封禅非常信任，看在自家小辈的份上，暂且信他一回。
    “圣尊者打算如何处理？”
    吞佛童子变成一剑封禅，还被他们带到这里来，现在袭灭天来肯定是找不到自己徒弟的，他们或许可以将人藏起来，但那不是长久之计，敌人迟早会发现一剑封禅这个特殊的人。
    而且看一剑封禅的模样，他不是剑雪无名那样的“乖宝宝”，他们与他完全又完全陌生，想要控制此人的行动，那怕是不行的。
    “此人与剑雪无名关系匪浅，又与现在的事态紧连，现在他比剑雪无名更危险。”
    “吾打算延续好友一莲托生之遗愿。”
    “何遗愿？”
    一莲托生的手记善法天子没看过多少，他只根据一些信息找到了剑雪无名这朵奇异的黑莲，没有去详细研究过。
    要不然，他也不可能一直不知道“杀诫”的存在和作用，直到今天一步莲华将这把尘封已久的佛兵重新拿出。
    “渡化。”
    “渡化吞佛童子？”
    闻言，善法天子脸上表情又严肃几分，一步莲华这不但是要渡化一个魔，更是要渡化一个对局势有关键性作用的敌人。
    “如今我们连吞佛童子和一剑封禅的关系都弄不清楚，你就要渡化？把握呢？”
    “渡化乃是引导众生向善之举，从无成功把握之说，天子，你着相了。”
    “佛魔之争，一人两面，红尘杂务重，叫吾如何不着相？”
    善法天子也知道自己着急了，袭灭天来难以诛灭，吞佛童子心机深沉，这两个敌人对他耐心的消磨出了很多力。
    剑雪无名反将一军，把袭灭天来的得力助手给封印了，这的确是件好事，但后续的处理……却根本找不到落脚点。
    “一莲托生已经做出尝试，吞佛童子来历特殊，必须处理。”
    一莲托生的计划成功了吗？这很难界定，吞佛童子还能跟着袭灭天来为非作歹，这说明他失败了，但杀诫的铸造，一剑封禅的诞生，又表示他的确做出了成就。
    顺着这些往下，一步莲华要做的很简单，洗净吞佛童子的杀气，净化这名魔将的心性。
    “但引魔入佛并非易事，佛门发展至今，这样成功的例子也极少，圣尊者当真要涉险？”
    从前邪魔修佛的例子中，基本都是自己有心向佛，吞佛童子很明显不在这个范围之中。而那些起初不是真心来诡异的，终是卧底与暗桩居多，真正被感化的也是凤毛麟角。
    一步莲华这么干，跟在身边埋一个定时炸弹没有区别，而且要渡化，在这里肯定是不行的，需要将人带回圣域万圣岩。
    先不说他们带回一个浑身魔气的人回去的后续，看一剑封禅的样子，对方愿意跟他们走的可能性很小。
    在此期间，前方还有一个袭灭天来杵着，吞佛童子来自哪里的事情也还未明了。
    “一莲托生不惜一切完成此事，便一定有他的道理。”
    虽说渡人这种事没有功利性之说，但一莲托生拼命渡化一个敌对的魔，此举绝对有必须这么做的缘由。
    “袭灭天来怎么办？现在算是真的撕破脸了。”
    他们拿了对方徒弟，就算明面上的冲突还没有到你死我活，也已经不能维持之前论佛的平衡。
    就算对面再提出论佛，他们也得先把一剑封禅藏好。
    或许是两人的交谈时间过长，也或许是一剑封禅想熟悉周围，他离开剑雪无名待着的厢房，找到站在外面的两位佛者。
    看他的样子，貌似是有事而来。
    “阁下有何事？”
    哪怕到了现在，善法天子看他还是哪哪都不对劲，一方面他知道对方现在是剑雪无名的朋友，可能不是多么正面，但也绝非恶人。但另一方面，这家伙不久之前还是把他们调虎离山的吞佛童子，外面的魔火也才被清理完。
    “吾来此询问，望寻一仇人。”
    “仇人，你不也是刚刚来此？”
    吞佛童子的确很早之前就出现了，但以一剑封禅的时间算，他今日初到这个陌生的国家，哪里来的仇人？
    “吾寻他已久，虽身处异地，但心中有感，此人亦在此。”
    对于这名仇人，一剑封禅一直是这样寻找的，从意识清醒，简单了解完状况后，心中就一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他要找的仇人就在这片土地上。
    “是何人？”
    先天人的唯心主义论的确很多，类似天人感应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一剑封禅这样说，或许也有他自己的逻辑。
    他们倒想问问，这位执着的仇人是谁？
    “吞佛童子。”
    “……”
    两位佛者沉默，这真是个令人意外的答案，善法天子看向一步莲华。
    “圣尊者，你渡人看的可是缘分？”
    一步莲华与袭灭天来，一剑封禅与吞佛童子，相反的两面，敌对的自身，该说不愧是袭灭天来找的徒弟吗？这实在有些像过头了。
    “奇怪，都去哪了？”
    离开之后，袭灭天来直接去寻找失了消息的吞佛童子，他这徒弟办事从不拖泥带水，今日耗时良久不归，已是反常。
    他没有直接去敌人落脚的佛寺，他明白那不是个动手的好地方，吞佛童子肯定会用些办法将人引出来，来防止另外两名佛者突然回来的情况。
    可是这越找，袭灭天来心中的疑惑就越大，他完全找不到吞佛童子在哪，试图传信也得不到回应。
    就算受了重伤，也该有力气掐个法诀回应的，更何况剑雪无名实力还不至于将他调教出来的徒弟轻易打成重伤。
    吞佛童子到底做什么去了？竟然直接杳无音讯。
    袭灭天来就这么一路找到郊外，他在山林中感受到残留的佛魔两气，还有分属明显的剑痕，料想两人绝对来过这里。
    从剑痕来看，应是吞佛童子占了上风，那对方的消失就更说不通了。
    “应是此处。”
    他找到了之前两人交战的地方，除去两人对决留下的剑痕剑气，地上还留有风干凝固的血迹，那是剑雪无名被刺伤时留下的。
    原本会有的拖拽痕迹、几人脚印的已经被掩盖，能给袭灭天来提供线索的，只有地上散落的血迹。
    “嗯？这血……”
    这不是吞佛童子的血，袭灭天来可以肯定，那剩下的答案就只有剑雪无名。
    “魔气？不，不只。”
    他发现血迹中好像藏着一些不同的东西，如果是剑雪无名那个一身佛门圣气的小辈，血液中不该有这些东西，但是在这里，他偏偏发现了。
    剑雪无名的身世绝对有秘密，此人不仅是非常理诞生的人族，或者说，他根本不是人族。
    他还记得当初善法天子急匆匆离开时，他找一步莲华的麻烦，一步莲华当时对剑雪无名的形容。
    “一朵能够破开真相的黑莲”，一步莲华、一莲托生、一朵黑莲，这场局势跟“莲”可真是脱不开关系。
    现在的血迹，表示剑雪无名的存在比袭灭天来之前想的更加重要，难怪一步莲华要将他带出来。
    “一莲托生，你真是做了件大事。”
    关于剑雪无名，自己该重新考虑怎么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