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崇怒不可遏,可也不能把韩凛留下。
韩凛口口声声称:“臣的新妇被掳事小,大齐国威何在,拓跋迟视大齐法度于无物,公然在帝京行凶,实乃罪不可赦。臣身为征北大将军,驻守北境,绝不能让拓跋部族重蹈慕容部的后尘,与我大齐为敌。”
韩凛说完这些话,也不等高崇降旨便走了,带着他回洛阳时带的人马,直奔冀州而去。
萧寅还未及入宫,便收到拓跋迟掳走商离的消息。
“圣人,此事必然有诈,绝不能放韩凛单独而去。”萧寅急忙入宫,可还是晚了一步,追悔莫及,“圣人,你怎能……”
高崇也急了,“你让朕如何处置?那拓跋迟把人带走,还四处招摇,定国公府的大门、帝京的北门,他都张榜广而告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掳了韩凛的新妇。可他先前在朕面前,向商九提亲之事,人尽皆知,为此朕还设下比武,他与韩凛打得头破血流,互不相让。再者,公主府走水,用的是高非嫉妒商九之名。如今,高非与拓跋迟联手,合情合理。朕若是不允韩凛离京,世家会如何说朕,你想过没有?”
萧寅躬身再道:“可边将的妻儿必须留京,韩凛与郡主一同离去,这于法不符。”
高崇犹豫之际,小黄门来报,“定国公在宫门外求见。”
“你看,韩凛与商九刚离开,定国公便来了。这便是韩凛离在洛阳的人质,朕动不了,也不能动,但他确实是韩凛最好的后盾。萧寅,你输了,莫要挣扎,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可萧寅不认,被戏耍至此,颜面无存。若是不出这口气,难消他心头之恨。
商离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并不是在定国公府的竹落院,韩凛也不在。但她所在之处,有几分眼熟,但一时竟想不起来。
“你醒了?”拓跋迟坐在角落里,伸了伸懒腰。
“酒里下了药?”商离没有惊讶,语气如常,“这是你与定之商量好的,是进洛阳前商量的,还是临时起意?”
“你觉得呢?”拓跋迟被她一连串的追问问懵了,“你如何知晓酒里下了药?”
“猜的。”商离不能肯定韩凛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带她离京,但韩凛信心满满,那一定是行非常之事。婚仪当日,她看到拓跋迟与韩凛之间的剑拔弩张,便已经认定此事应是与拓跋迟有关。
“昨日洞房,韩凛倒了两杯合卺酒,用的是两个酒壶。他以为我没发现,但我怎么可能没看到。”商离起身,披了一件外袍走到暖炉前烤火,“但我还是喝了,他希望我喝,我便喝了。”
“你便这么相信他?”拓跋迟长叹一声,“也难怪,你们青梅竹马,眼中只有彼此。”
“他是我郎婿,我不信他,我还能信谁?”商离被韩凛说服了,留在京中无益,不如随他去冀州,拿到萧寅与韩充的证据,解朝堂的乱局。
拓跋迟冷哼,“还不是要靠我!”
商离抬手,郑重地施了一礼,“多谢拓跋狼主。”
拓跋迟不高兴地离开,他帮了韩凛带走商离,可他真正想做的,是掳走商离,跟他回平城。但他深深明白,商离不会跟他走,就算是到了平城,她也会自己回来,而不会受制于人。从此之后,她会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这并不是拓跋迟想要的。
商离这才发现,此处是她第一次离开洛阳时落脚的驿馆。那时,是陆疆带她离开,一路北上去了冀州。而今,她再度北上,却再也不见陆疆。
但她等来了杨宁与。上一次,杨宁与也来送行,并且让她懂得,要学会自立的道理。
六年过去,陆疆和商沅君都不在了,她只身一人。
“阿母,今日本该给您请安的。”这是她新婚的第一日,“新妇茶也没给您敬上。”
杨宁与并不在意那些虚礼,“定之让我收拾的东西,他带兵来追,只能是我来送。新婚当夜,便把你掳走,这也是情非得已。”
“阿母都知道?”商离试探地问道:“那大父可知道?”
“你大父已经入宫,你不在京中,他就是定之在洛阳的人质,整个定国公府都是,也包括我,甚至还有我弘农杨氏。定之没有告诉你,是怕你不同意,你莫要怪他。”杨宁与为韩凛辩解,“不是怕你留在洛阳有危险,其实是定之需要你。我知道,你不用定之护着,但定之需要你帮他稳定军心。征北军,也是陆家军,他们对定之会有敌意,这是自然的,但他们不会恨你。”
“多谢阿母据实相告。”商离微笑着握住杨宁与的手,“这杯新妇茶,那只能等小九从冀州回来,再给阿母了。”
韩凛在入夜时分才到。他轻车简从,只带了十名护卫,龚辰留在京中处理善后事宜,等过完正旦再回漠北。
“阿母来过了?”韩凛瞧见驿馆门口的马车,那是他先前准备好的,没有韩家的徽记,“冀州战后需要重建,我想你会需要更多可以变卖的东西。”
商离哭笑不得,“韩将军,你这也太抠了吧,我这前脚才刚进门,你便打起我嫁妆的主意了。且不说,这是宫中赐下来的,其余也是我大母多年存下的。我这些年的食邑,都送到信都的慈幼院,此番冀州之乱的遗孤,只怕不会比当年幽州的少。你看高崇那厮,连装装面子的赏赐都没有,可见禁中私库之贫瘠,就更不用提国库的空虚。我跟你去冀州,是给你当钱袋子吧!”
韩凛也不尴尬,直言不讳,“我的便是你的,往年大母给的,我给交予你,你尽管用便是。你的自然也不能留着,横竖你也留不住。若非全部带出洛阳太于瞩目,只能日后让阿母分批派人送来。”
“你这是有什么担忧吗?”商离蹙眉,“你这是不想再回洛阳的打算?韩定之,拥兵自重是重罪,定国公府与护国公府世代忠良,你大父可承担不起再一次的背离。”
商离的语气很重,目光微凛,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韩凛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