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了?”
李延年淡淡问道。
他高大的身影将下方矮小的方士完全笼罩在内。
阴影之中的方士哆哆嗦嗦,明明此时此刻的大紫明宫光亮温暖,但他却觉得异常冰冷,就像皇帝的声音明明很轻,但落在他的心间却异常的沉重。
矮小方士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偷偷抬起眼眸,但在瞧见皇帝神情的那一瞬间矮小方士如坠冰窟。
‘会死!’
太子心头一阵惶恐和愤怒。
“一而再再而三……”
李延年喃喃自语。
“清理后拿去喂狗吧。”
“诺!”
“何况瑾儿监国也是朕所默许的。”
“绝阴罗。”
“朕让你闭嘴!”
轰隆!
犹豫了半响,李延年最终还是开口道:
‘希望你们不要让朕失望啊!’
大殿内的所有侍从都跪了下来,他们大气都不敢喘,深怕自己的动作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让他想要疯狂咆哮似乎又没有到那个程度,但想要无视它,那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话未说完,鲜血就顺着嘴角流淌而出,李延年身子一弯,大口大口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
“诸位臣工可有本要奏?”
不,不对。
“臣在!”
摇曳的烛火中,偌大的宫殿内仿佛有无数道黑影在缓缓蠕动着。
“生老病死,新旧更替本就是天地规律,谁能勉强?”
李延年瞧了眼便嘿然冷笑。
“陛下,或许此法真的能够让您恢复如初呢?”
“诺!”
轰隆!
“住口!”
“右相?”
巨大的轰鸣声里,矮小的方士立刻全身炸裂化作了一滩肉泥。
李延年忍不住重重咳嗽了几声,他感觉自己更加疲惫了。
他的心灵发出了剧烈的警告。
“诸位大臣可曾配合?”
最后他只能咕哝一声,重新将眼神落到了卷轴之上,他感觉自己的视线隐隐有些模糊了,只见漆黑色的名单和他们这些时日里的事迹,同自己前襟上的鲜红血迹混杂在了一起。
“默契无间。”
他想起来走动,却又浑身疲乏。
李延年咆哮起来。
“呵!”
不仅仅是他,那些大臣们更加不堪。
呵!
当真妄言。
他想到了太子,那是他同皇后的第一个孩子,从一出生起他就受封东宫,受尽万般瞩目和宠爱。
“在紫薇阁中。”
以朕之能为,这世间根本没有人的心脏能够同朕匹配,他们不配。
只见那对微眯的眼神中透着股狠厉和肃杀,就像嗜血猛兽濒死前的反扑,带着股毫不遮掩的疯狂,绝阴罗五心贴地,但他仍旧咬着牙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陛下,臣以为此法····”
绝阴罗见状连忙递上了丹药和汤水,李延年服用过后才感觉自己原本僵冷痛苦的身体微微好转了些。
一九二.三.一二七.一五
太子怕了。
“他们也是为了自家的传承,为了后代延续,这本无可厚非。”
绝阴罗哭泣叩首。
“陛下,请息怒!”
“嘿,看来朕这不仅是老了,还是要死了呢!”
此时此刻的他无比后悔,自己就不应该为了那滔天的权势和富贵,妄图去离间天家骨血。
“陛下,或许····”
瑾儿现在在做什么?
还有皇后她又在做什么?
李延年的思绪渐渐发散,他的身影缓缓退回了床榻之内,随着层层叠叠的帷幔垂落下来,高大的身姿开始变得模糊。
“瑾儿如今何在?”
李延年将手中的杯盏狠狠砸在了绝阴罗的头上。
······
随着秘法的流传,整座都城内的气氛骤然一变。
他们不是看朕老了,而是看朕要死了吧
名单中的一些老骨头可是比朕的年纪还要大了,但丝毫不妨碍他们来回奔走为太子收买人心巩固人心,他们的野心和贪婪还在熊熊燃烧着。
‘一定会死!’
“朕能于晚年荡平苗疆,也算为瑾儿做了点事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矮小方士高举起手中的玉简,
“陛下!”
只见皇帝原本苍白枯槁的脸色上涌现出了一抹潮红,那种混杂在病态中的疯狂和挣扎,让方士惊惧不已。
绝阴罗拾起玉简刚想说话就突然窒息住了,他被李延年的眼神给震慑住了。
咔嚓!
朝堂之上再也没有前些时日里的畅所欲言,金碧辉煌的大殿仿佛灵堂般一片死寂。
“植太子心,换太子血。”
李延年却仿若未觉,他听着川外窸窸窣窣的雨点声,感觉自己的生机也将随着这雨水一同流逝而去。
‘看来朕的确是老了。’
而朕却只能躺在床上昏迷等死!
朕是为了谁?
朕同蚩皇搏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延年拉开了自己的衣襟,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李延年出神了半天,最后将视线投射到了矮小方士遗骸所掉落的位置上。
但这八个大字仍然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烁着。
李延年牙关轻咬,他不等方士将话说完便一掌拍出。
“朕昏迷的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异常?”
‘也不要给朕机会······’
“将此秘术流传出去吧。”
“绝阴罗,到底是朕老迈了,连你也敢违背朕的旨意了。”
绝阴罗被一脚踢飞,他狠狠撞在了青铜柱上,张嘴一吐就有些许内脏碎片流了出,绝阴罗感觉自己的肋骨完全断裂了,但他还是强忍着剧烈的疼痛爬了回来。
“陛,陛下!”
在太子期盼的目光中,威严的右相摇了摇头:“臣以将奏本交予绝阴罗大人了!”
李延年不断纾解着自己的情绪,虽然是这样想的,但他仍然觉得有一口火焰在自己的心口间缓缓燃烧着,这火不烈,是文火,它一点点的炙烤着,焚烧着,
‘老到他们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串联搞事。’
“陛下!”
那颜色就如同自己的心绪一般浑浊不堪。
“植太子之心,换太子之血,便可····”
“朕不应该怪他们。”
绝阴罗从袖袍中取出了一卷卷轴。
隐藏在层层叠叠帷幔后的甲士无声迈出,他们将方士的遗骸清理完毕后便退回了原位。
多少年了,到底多少年了,这沉重骇人的阴影为何还不消散。
明明它就要消逝了,为何还要再次笼罩整个都城?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