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自家院子里修理损坏的农具飞柱子,隐约听到曹二叔家老大,急急慌慌跑来隔壁木家报信说,包狗子现正带着人,强逼春华去医院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这话柱子不听犹可,听后只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他怒发冲冠,双目赤红,招呼也不及打,便抛开手里的活计,迅疾起身,一把拉开院门,拔腿一阵风似的向着春华婆家的方向疾奔而去。直惊得院子里鸡飞猫跳,过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
他娘在后面喊,他竟是理也不理,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
“臭小子,不知又发哪门子疯,啥事儿呀这是,急着投胎去似的。”
王大娘在院子里不满的摇头嘀咕。
柱子一口气飞奔到春华婆家门前的东西道上,只见几个青壮年妇女正七手八脚,费力地拉扯挣扎不止的春华,往一台拖拉机上拖拽。
春华披头散发,在那无助地挣扎哭喊,声音凄厉:“不……不要啊!我不去医院,不要打掉我的孩子呀。我要生下这个孩子,求求你们,求你们行行好吧,呜呜呜……”
那些如狼似虎的妇人怎会听她的。她们全然不顾她的哭喊央求,在凶神恶煞一般的包狗子的指挥下,前拉扯后推拥,胡乱将她摁在拖拉机上,包狗子就要让拖拉机开走。
“停下,给我停下!”
此时,柱子哪能任由他们将春华带走。他大喊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喊声还未停息,便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如天神一般飞奔而至,张开双臂,拦在了已经开动的拖拉机前面。
众人尽皆一愣,待包狗子看清站在车前的是柱子的时候,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奸笑。
他洋洋自得,心中暗道:看来,柱子这小子还是没有接受打狗那件事的教训啊,还敢来多管闲事。哼哼,那好,这次就让他再长长记性。
缓缓踱到柱子跟前,包狗子以高高在上的姿态,颇有威严的高声喝道:“哟嗬,怎么又是你小子啊!你拦拖拉机前干什么?哼,真是记吃不记打的东西,你是不长记性还是咋的,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将春华放下来。”
见柱子并没有惧怕于他,居然还敢说出这话,包狗子于是将脸一绷,瞪着一双三角眼威胁道:“什么?小子,怎么的,你想破坏计划生育吗?这可是基本国策,你阻拦就是犯法,是要坐牢的,你特么的懂不懂?这里没你的事,快点给我滚开!”
“把春华给我放下来!”
柱子直视着他,语气坚定地说了一句。
说罢,他不再理会包狗子,径直走到车厢旁,侧身站住,就要伸手把春华给接下来。
威严受到冒犯,包狗子岂能容忍!柱子的无视令他十分恼怒,感到自己的权威和尊严受到挑战和蔑视,他脸面上就有些下不来。
今天若是让柱子将春华给接走,他包狗子的这张老脸往哪儿放?不行,今天非得再教训教训这小子,让他长点儿记性才成。哼哼,看来打狗那次,还没能把这小子打改呀,好吧,这次就一并给他补上好了。
现在,包狗子压根儿就不认为柱子敢反抗自己。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没有哪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反抗自己,他包狗子完全有这个自信。
“嘿,停下!你小子想干什么?你特么给我住手,还反了你不成!”
自信心爆棚的包狗子用充满蔑视的目光扫了一眼柱子,随即大喝一声,抢上前去,抡圆了胳膊朝柱子当胸就是一拳猛击。
慌乱中被春华看到,她惊叫出声,赶忙提醒柱子:“啊,柱子小心!”
可已经晚了,包狗子的拳头和她的嘶喊声几乎是同时发出。此时柱子正全神贯注,伸着两只胳膊,准备接春华下来。他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包狗子狠狠一拳打个了正着。
柱子被打得一个趔趄,后退几步,差点儿摔倒在地。
“呸!”
包狗子不屑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用另一只手掌轻抚着自己那只生疼的拳头。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柱子一眼,面目狰狞的说道:“小子,看来打狗那回打得你还是轻了。哼,不长记性的东西,快给我滚开。若是耽误了大事,我就拿你是问。滚!”
然后,他看也不看柱子一眼,对着拖拉机手摆手催促:“快走,不要管他。”
那拖拉机手闻言,也就不再耽搁。拖拉机开足马力,发出“腾腾腾”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载着春华等人,一溜烟儿便开走了。
拖拉机开走,而柱子又被包狗子拦下,春华眼睁睁看着自己想保住孩子的希望就要落空,她怎会甘心。于是她发疯般在拖拉机上拼命喊叫、挣扎,试图自己跳将下去,无奈被人按住手脚,周身动弹不得。
春华只得向着后面的柱子大声哭喊:“柱子,快,快救孩子,快啊!唔,唔……”
这时她也顾不得什么了,现在只希望柱子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喊,过来保住他们两人的孩子。但她的嘴显然给人捂住,再不能发出声音。
听到春华的呼喊,情况紧急,柱子不欲与包狗子纠缠,折转身来,急忙跑去拖拉机后面追赶。可包狗子又怎会给他这个机会让他追赶。
柱子刚转过身,就被包狗子死命挥出一记重拳,狠狠打在他后背之上。
柱子的身体正在往前急冲中,这一记重拳使他身体更为前倾,惯性推着他向前猛跑几步,差一点扑倒地上。
前胸后背连遭两下重击,柱子的五脏六腑好一阵子难受。他嗓子眼发甜,强忍着已经涌上来的一口鲜血,没有吐出来。
眼看着那拖拉机已是愈行愈远,柱子的内心万分焦躁。他正要脚下发力,再行追赶,却发现自己的衣服已被包狗子从后边牢牢撕扯住,挣脱不开,致使他前进不得。
看样子他是再也追赶不上春华了,柱子心中一阵绝望。
他停下脚步,倏然转身。包狗子没有防备,双手还在牢牢扯住他的衣服不放。两相用力,柱子的上衣一下子被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柱子怒极,他脸色苍白狰狞,目光阴冷可怕,足见他此刻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眼看包狗子挥拳还想对自己下重手,一时间,新仇旧恨一起涌上了柱子心头。
包狗子对春华的欺辱,对自己的欺凌,大黑的惨死,母亲被逼下跪磕头……这遭受屈辱的一幕幕,不停在柱子的眼前闪现。
他双目变得赤红,已然失去理智。柱子牙关紧咬,一口钢牙发出咯咯声响,他的心中此刻已被愤怒和仇恨填满。
只见他猛的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用力一把揪住包狗子的衣领,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将他拎起。然后,提起足有砂钵一般大小的青筋暴露的右拳,向着包狗子的那张此时已经惊恐万状、有些变形的丑马脸,狠狠一拳直捣过去。
“你,你……啊——!”
包狗子惊恐大叫,本能的就想躲避,可又哪里躲得开柱子这迅疾无比的一记铁拳。他口中的“你”字尚未及吐完,柱子的拳头早已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他的脸上。
只一拳,直把个包狗子打得眼前一片金光灿烂。他鼻梁断了,鼻子也歪了,两个眼窝也立马便青肿起来。这一拳倘若打得再偏一些,只怕包狗子的一只三角眼就要报废了。
包狗子鼻血长流,溅得自己满脸、满身都是。他脑袋摇晃了半晌,一个站立不稳,顿觉天旋地转,仰面跌倒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