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之际,皇后邪风侵体,以致头风病发作,卧床不起。
小厨房里煎好了药,江福海亲自盯着,而后再端了药进去,剪秋接过,一口一口地喂尚在昏睡的皇后。
“这个时节娘娘本就易犯病,这次又一时勾起了伤心事,倒比以往更严重些。”剪秋忧心忡忡说。
“唉。”江福海也是神情低迷,“娘娘这一倒下,那两头的可有的高兴了。”
“她们也配,一群想以下犯上的东西!”剪秋当然知道是谁,当即怒道,又怕吵扰娘娘,声音弱了下来,夹杂担忧,“如今雪停入春,却是春雷频响,雨势连绵,这药喝了也是不顶用,这样的阴沉的雨天,娘娘是心病。”
“等日子回暖,便都好了。”江福海叹一口气,而又皱起眉头看看外面,“见着娘娘病倒,这时候那边不知是什么心思,咱们情势也不大好,我得盯紧点下面人,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嗯。”剪秋神色凝重,点点头,不疑有他。
皇后病了许久也不见好,身边多是齐贵妃和熹嫔侍奉在身边。
李静言每每回到宫里都说晦气,一脸的不乐意,却还是耐着性子常去景仁宫。
谁让她没本事呢,湖儿也是说得对。皇后一计夺子不成,谁知她会不会恼羞成怒,倒直接用中宫之权对她下杀手,好生生抢去三阿哥。
反正她也没和皇后撕破脸皮,皇后看起来也不知道昭贵妃已经发现了是她做的还原谅了自己,既然都没有明面上摊开这事,她不如就做小伏低,和以往一样,憋憋屈屈能把日子过了就成。
这皇后三病两痛的,怎么看也不是长命相,这万一哪天就把她熬走了,她也就放心了。看这躺在床上的气短模样,她心里每日都默默求老天赶紧把她收了,别来惦记她的弘时。
这日,皇上下朝后顺带来看皇后。
正巧皇后醒了,正坐起喝药,头上围起了抹额,脸色能见苍白,似也瘦削了些。熹嫔正坐在床沿,着了一身浅蓝素缎,边与皇后说话,边侍奉她用药,既恭谨,又和睦。
胤禛驻足看了许久,那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从前还是雍亲王的时候, 那时,菀菀还在。王府中,她们姐妹二人就是这般,这种温馨的时候常常得见。
齐贵妃两手交叠在身前,却是站在一旁,偶尔才能插上两句,她不大会说话,看着倒像个外人。
胤禛想起昔日与菀菀的点滴,便是心中舒坦,他阔步走近,不是先看向病倒的宜修,而是按住了想要起身行礼的熹嫔,双眸含情,言语温柔至极,“绾绾,辛苦你了。”
皇后看着他们旁若无人一般的恩爱,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笑。
齐贵妃见没人理,行过礼就自己站起来了,她看着与自己截然相反,被皇上万般柔情对待的熹嫔暗暗翻了个白眼。
“皇后待臣妾如亲姊妹一般,臣妾能为皇后做这些是臣妾的福气,怎会辛苦呢。”熹嫔柔和说。
“嗯。”胤禛坐下,这才关切看着皇后,“这些日子都将养着,看着人却瘦了些,皇后感觉如何了?”
“臣妾是老毛病了。”皇后微微一笑,“但有两位妹妹在这常来陪臣妾,说说笑笑的,虽是病气未去,可臣妾心中却是感觉好多了。”
胤禛闻言侧头看了看熹嫔,眼神一凝,他想着宜修是菀菀的亲妹妹,心里便更多了几分疼惜。他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皇后眼睛倏然一亮,唇边笑起,苍白的脸颊似也被点亮,即刻焕发了些许光彩。她的手缓缓放在了夫君的掌心,被他握紧,温暖的感觉也一点点柔软填满了她冷寂的心。
两人多年夫妻却难得这般亲近,胤禛轻轻摩挲她不再细嫩的肌肤,关怀说:“见你如此,朕心里也不安乐,皇后也要好好养着身子才是。”
宜修绽出一抹笑,“是,臣妾知道。”
几人再聊了片刻,胤禛打算回养心殿批阅奏折,皇后喝完药也要睡下,齐贵妃和熹嫔便也一同离开了。
见齐贵妃很识大体,常来照顾皇后,走时胤禛倒是赞了两句,齐贵妃喜不自胜,走路也像生了风,熹嫔则与他一同去养心殿,为他伺候笔墨。
雨噼啪打的声响不停,嘈杂恼人,胤禛转了转酸痛的脖颈,停笔歇息,他抬眸望了眼外面阴沉的天,幽幽叹息。
今年气候略有反常,冬长,雨却又来得早。近来连日下雨,雨势凶猛,似没有尽头。不知长久如此下去,是否会有积涝之危。
熹嫔观其面色,将墨条搁下,走至身后为其揉捏肩膀,她也出声感慨,言及年幼时曾经见过洪涝之灾,田庄屋舍摧毁,颗粒无收,成千百姓哭喊绝望,实在触目惊心。
“是啊,百姓安居乐业才是紧要的。虽不到发洪的雨季,却也是不得不防。”
胤禛听后按了按她的手,心中也有所思量,便叫钦天监前来回话,观测推算节气。宫中皇后凤体也不安康,不知是否是天象有异。
到了午后。
齐贵妃便得了近月不得出宫的令。倒不是犯了错处,只说是逢星宿不利,冲撞后宫,易生不祥之事,最好是待在宫中静养为宜。
皇后乍听了消息,便让江福海去打听一下,听说是皇上观雨担忧洪灾,便找了钦天监的人推算节气,又发现天象有异,直指长春宫。
她暗暗思忖,齐贵妃乍然被禁足,倒像是永和宫的手笔。
莫不是,昭贵妃动手了?
可若是要杀齐贵妃,为何多此一举,单齐贵妃谋害六阿哥这一条,就足够被废弃。
“你们俩,务必盯着长春宫和永和宫。”皇后沉了神色,“本宫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了。齐贵妃被禁足,没有这么简单。”
“是,娘娘。”剪秋应下,又担心地询问,“娘娘今日可有感觉好些?”
“稍微好了点,但还是老样子,头发紧地疼,估摸着还有一些日子才行。”皇后按着额头,看过去的眼神凌厉,“只是病在这,倒易让有心人找到机会,若有什么事,也不好及时反应。你们万事都要留心观察,尤其是昭贵妃那,知道了吗。”
“是,奴婢知道。”
江福海适时问道:“娘娘既有些好转,膳后奴才是否要传许太医再来诊脉?”
“嗯。”皇后说,面上有冷意,“是得尽快好起来才行,这宫里的女人,是越来越难对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