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的皱着眉头,右手抚上额际,似是冥思苦想,脑海中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遗忘了。
他拼命回想,却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想起来,他不知道,那是他的保护意识。
人在伤到极致之后,会启动自我防御机制,通过强行切断自己与某些记忆的连接,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阿然!阿然!看着我听我说!”
言清在他耳边疯狂呼喊,他奋力拍打着顾筠然的脸,将他的手从额头放下来,强迫他直视自己:“看着我!阿然!你听我说!”
双手被掣肘,思想被中断,顾筠然不得已按照言清给的方向看了过来。
“阿然!”
言清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他眉眼中全是焦急,平时小的快要看不见的眼睛此刻睁得大大的,他一本正经的说道:“阿然!听我说!你现在很累了!你需要休息!不要强迫自己去想不想想起来的事情!你明白吗?”
脚下传来轻微的啜泣声,顾筠然无动于衷,麻木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解:“可是……”
“没有可是!”
言清粗暴的打断了他,他紧紧抱着顾筠然的双臂,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你现在的状况不足以负担你的精神状况,你明白吗?再这样下去你只会让阿姨更伤心!”
他的视线下移动=,落到半蹲在地上的顾云织身上。
顾筠然顺着他的视线一点一点往下移,发现顾云织低着头,一边擦拭他的脚,肩膀轻轻抽动着,地上则是他溅落的汤汁。
“妈?”
他迟疑的叫了一声,慢慢弯下腰,把顾云织从地上扶了起来:“你怎么哭了?”
他伸出手去擦拭顾云织的泪水,想到方才顾云织的动作,他后知后觉的补了一句:“没事的妈,我不疼。”
顾云织听他这么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更加落个不停。
顾筠然手忙脚乱的替她擦拭,说出来的话音里带着一丝软糯:“妈,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一样,动不动就爱哭?这汤明明烫的是我,我还没哭呢,怎么你先哭了?”
他说话的语气像极了还是小孩子时候的顾筠然,顾云织半推着被他搂到了怀里,她红着眼眶小声抽泣,拿裹着抹布的手锤顾筠然的胸口,又怕锤的太重伤了他,到底还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
“下次不许再这样吓你妈了!你妈年纪大了,承受不住你这样……这样……”
顾云织说着,眼眶又红起来。顾筠然连忙堆满笑脸,手脚并用的哄上了:“妈!别哭啦,我下次不这样了,我也不知道我刚刚怎么了,一不小心手就滑了嘛!”
他摸了摸后脑勺,一脸无辜的说道:“这不是有您在嘛,所以我做事就粗糙了点,有娘的孩子有人疼嘛!”
他凑过去,亲昵的蹭了蹭顾云织的额头,二人做出这样亲昵的母子动作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子顾筠然都还没成年,顾云织的心中百感交集,她努力咬着唇,终是将那股复杂的情绪压了下去。
接到言清电话的时候,顾云织一颗心高高挂起,立马收拾了行李直飞宣城,她这个儿子离家早,生活方面比她这个当妈的还独立,她也知道他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性格已经磨炼的比一般人要刚毅的多。也许是过刚易折,她那天一样可靠的儿子终是有了倒下的痕迹。
言清望着二人脸上各自复杂的神情,不由得沉重的叹了口气,蹲下身开始捡地上的碎片,眸底闪过一丝痛楚。
好好的一个顾筠然,怎么就给毁成这样子了。那女人还真是手段翻天啊!
厨房地上一片狼藉,顾云织便打发顾筠然出去了。
转头看到言清时,顾云织叹了口气,眼眶一圈还是红红的,她弯腰去捡地上的碎瓷片,视线几经变幻,终是忍不住问道:“小言,你老实告诉我,然然和小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上一次他们在渝州见面的情形顾云织还历历在目,半年不见,如何就闹到了这般地步?
言清的身形几不可闻的抖了一下,背影瞧着越发佝偻了。他捏着手里那几块残片,有些不敢直视顾云织的眼睛。
“阿姨,我……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女人……我从一开始就不赞成他们在一起,可阿然一门心思就要和她在一起,我捉摸不透阿然的心思!”
他有些颓然的支起一侧额头,撅着嘴思考的模样像受了什么大气:“宋嘉仪那边最近好像是出了什么问题,具体是什么,阿然不肯跟我说,我也不好随便揣测,反正联系我的林医生说,阿然受了比较大的刺激,让我们千万千万别提起那女人,否则会加重他的病情。”
他将手里的碎片丢到垃圾桶里,从顾云织的手里接过抹布,开始擦地上溅落的汤汁。
顾云织正凝神听他说话,没留意手里头抹布已然空了。
“按照林医生的说法,宋嘉仪在和阿然闹分手吧!”
言清快速的做了总结,开始专心擦地板,边擦还边嚷嚷:“阿姨您出去吧,我给您收拾完了您再进来!”
顾云织被他嚷的有些发懵,毕竟厨房是她的天下,正要拒绝,言清已经把她往外撵了:“阿姨您快去看看阿然吧,他现在的状态不能一个人呆的,厨房这边有我就够了!您快去看着他吧!”
他说的在理,顾云织便没再拒绝,转头朝客厅去了。
言清见她走了,擦着地的手慢慢停了下来,他半蹲在地上,盯着地上复杂的花纹,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后直起身来,到水槽下洗了手,开始给林周打电话。
“喂,林医生,我是言清。”
“嗯,没错,阿然的状况不是很好,他才刚醒,就会不自觉的提起那女人。”
他侧着耳朵耐心听了一会,面上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您是说,阿然目前的情况不会好转?”
他的火“噌”的一下旺了起来,对着电话就是一通输出:“那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前面死乞白赖追着我们家阿然,这会子得手了,转过身拍拍屁股就不要了?当我们阿然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