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然。”
宋嘉仪一走，颜栩便瞧出来顾筠然的疲倦，他瘫坐在椅子上，右手用力揉着太阳穴。
这样的动作让颜栩感到恐慌——在顾筠然生病的那一年，他在他面前无数次做过这样的动作。
“你不会是……”
顾筠然摇了摇头，他在颜栩面前没必要伪装：“我觉得不舒服。”
他没有具体指出这个不舒服的缘由，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某个人让他不舒服。
但颜栩和苏冉作为这顿午餐的参与者，二人心知肚明。
“她怎么……”
颜栩开了个头，顾筠然这会子显然深受其害，他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他不太确定要不要掺和二人的事情。
顾筠然自然知道颜栩在说什么。
他将手放了下来，食指轻轻扣着桌面：“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显得很是无奈。
“我可能知道一些。”
一旁的苏冉手里握着一把精致的小银勺，认真的挖着碗里的土豆泥点心，送入口中细细品尝。
咽完之后，她才抬起头，淡淡说了一句：“她这个状态，倒是和我之前认识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虽然她今天看着乖巧，看起来收敛了不少，估摸着是顾虑你在，明显压着自己。”
“但一个人眼睛里散发的东西是藏不住的，那股子嚣张跋扈的大小姐气势，我就算隔了几百米，也能闻的出来。”
“你说什么？”
顾筠然猛的抬起头来。
那一瞬间，颜栩看到顾筠然放到桌上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宋嘉仪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感觉桌上气氛有些诡异，因她一回来，桌上的三人就不说话了，变得十分安静。
她叉起一块牛排送入口中，边嚼边用叉子画着盘子边缘的黑椒酱汁，嚼得漫不经心，说话却惊天动地。
“你们刚刚是在说我的坏话吗？不然为什么一个个的都不说话？”
苏冉淡定的吃着土豆泥。
她既然认定了宋嘉仪是什么样的货色，她就不予搭理。
至于后续如何对待，姑且先看顾筠然如何应对。
顾筠然绷着脸不说话。
从苏冉说完那段话之后，到顾筠然情绪失控，他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颜栩显然觉得这样不大妥当，笑着出来当和事佬：“那怎么可能呢！”
他笑着看了看顾筠然，说道：“我们在聊阿然工作上的一些事情，他最近太忙了，压力比较大，所以情绪上可能不太稳定，嘉仪你要多担待一些。”
“那是自然！”
宋嘉仪放下叉子，上来挽住顾筠然的胳膊，笑得十分灿烂：“我作为顾老师的女朋友，怎么可能不心疼他呢！”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顾筠然无情的甩开了手。
一通剖白心际的表白变成了打脸现场，宋嘉仪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顾筠然的脸色竟然比她还要难看：“你先回去吧！我和阿栩还有事情要谈！”
饭都没吃完就让她离席，这通打脸来的实在突然。
宋嘉仪气急败坏，当场就要翻脸，当她抬头看到顾筠然的目光，不由得愣住了。
顾筠然那双眼睛，好似看进她的灵魂深处，将她的内里一点一点都照了出来。
宋嘉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跺了跺脚，拎起手包飞奔出了包厢。
包厢陷入寂静之中。
过了很久，颜栩才揣度着开口：“阿然，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顾筠然仿佛被抽走了身上的所有力气，跌坐在座位上久久不语。
苏冉淡然道：“让她去。”
颜栩不知其中缘由，自然不知顾筠然的痛不可当。
如果他爱的是后来那个宋嘉仪，那么如今的他便是再一次失去。虽然他曾经作为小师妹的男友出现在她身旁，但如今看见他再一次失去，苏冉不由得微微叹息，这个男人，似乎过得有些辛苦。
过了很久，顾筠然才从沉思中苏醒，抬头向颜栩和苏冉道歉：“阿栩，苏冉姐，今天的事，我很抱歉。”
颜栩摇头，比起这个他更担心顾筠然现在的状况。
苏冉知道他此刻内心倍受煎熬，自然不会在意。
顾筠然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和手机：“我有点事，我先走了，回头再和你联系。”
他转头出了包厢，连颜栩在后头和他说话也没听见。
“他这样不会有事吧？”
颜栩转头看了苏冉一眼，有些懊恼的扶住自己的额头。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他不晓得是哪里出了问题。
下了地库，顾筠然坐在车里许久，才想起来给安安打电话，打过去数个都被掐掉了。
他一时感到茫然，坐在车里把宋嘉仪近来的表现翻来覆去的想了又想。
想起安安之前电话里的欲言又止，又想到陈克洋和他说的很奇怪的感觉，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斥了他的脑海，使他无法平静下来，他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等顾筠然再次清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车开到了一顶湾月门口。
负责引流车辆的保安大叔正用力拍打着车窗，告诉他这里是禁停路段，并指引他去附近的车库停车。
他将车停到了地下停车场，带着一顶遮阳帽子，就这样走进了一顶湾月。
坐下来之后，顾筠然在台上看到余湾那张熟悉的脸，唱着熟悉的歌，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令他温暖。
他那一整个下午都麻木的大脑和感官，才渐渐复苏起来。
顾筠然的肩膀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旁边递来一张纸巾，余湾拍着他的肩膀问道：“阿然，你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顾筠然捂住脸哽咽。
余湾没再追问他，只是默默坐在他身旁。
杯子里的酒空了又添，添了又空，直到顾筠然收拾好情绪，红着眼睛向他开口。
“余哥，你那个时候，是怎么从失去小罗的事情里走出来的啊？”
余湾的脸上闪过一刹那的错愕。
内心深处隐藏已久的伤疤猝不及防被人撕开，他想他大概猜到顾筠然难过的原因。
“我没走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