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祯又道，“外叔祖，姨母，太学还应有一个创新。”
    蔡邕：“什么创新？”
    张祯沉声道，“招收女学生。”
    蔡邕：“......女学生？！”
    蔡琰却是喜形于色，抚掌道，“善，大善！我也正有此意！”
    蔡邕本能地想反对，但看看身旁，女儿这侍中当得风生水起，隐隐压过别的侍中一头。
    再看看对面，外侄孙女以女子之身得封宸王，执掌朝政。
    已到嘴边的“男主外，女主内”就有点说不出口。
    男子能做到的事儿，有些女子也能做到，不可一概而论。
    踌躇数息，委婉地劝道，“神悦，你若想让女子有所进益，可单设女学。”
    太学若招了女学生，就会出现男女同校的局面。
    但那还不是最大的问题，史上也曾出过先例，譬如，和熹太后邓绥创建的元初宫邸学堂，就是男女同校。
    最大的问题，在于太学生离官场很近。
    如果招了女学生，可能数年后，朝中会走上一批女官。
    想到那场景，他感觉头发都快直竖了。
    ......像外侄孙女和女儿这样的女子，毕竟还是少数。
    张祯笑道，“女学以后也得设，但太学生中，也必须要有女子。”
    她想让女子进学，可不仅仅是为了增加她们的学问，或者陶冶情操，而是为了培养女性官员。
    掌了这么久的大权，她深深懂得了一件事，男尊女卑的根源，其实是权力。
    谁掌权谁定规则，就这么简单。
    如果掌权了也定不了，只能说明你掌握的权力还不够大。
    说一百遍“女子不比男子差”，都不如实实在在打开女子头上的枷锁，让她们和男子拥有一样的晋升空间。
    不一定所有女子都想走上仕途，但至少应该让她们知道，还有这样一条路。
    此前虽然蔡琰也当了官，可那是特例，并没有形成规范。
    或许，她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真正的男女平等，也达不到未来的妇女能顶半边天。
    但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开始做。
    而且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时代对女子的压迫束缚和精神禁锢，还没有后世那么骇人听闻。
    现在多做一些，可能后世就少些女子受苦。
    至少，往后再有人说“女子卑弱”时，可以用大汉盛安年间女子也能为官来反驳。
    蔡邕沉吟道，“只怕朝中有人觉得不妥。”
    张祯轻描淡写地道，“本王说妥当，谁敢有异议？”
    蔡邕噎住，那确实没人敢。
    朝中谁不知道，宸王固然仁善，她身旁的大将军却不是吃素的。
    胆敢违逆宸王的人，都走不到她面前。
    蔡琰眉开眼笑，“宸王千岁威武！”
    张祯回夸，“姨母也威武！”
    姨母当年站出来求官，是替天下女子推开了一道窗。
    她现在替天下女子打开大门。
    而她本身，情况太特殊，不能作为参照物。
    蔡邕：“......真要这么做？”
    张祯和蔡琰齐声道，“对！”
    蔡邕叹道，“那就做罢！”
    子曰有教无类，自然也不分男女。
    神悦非要让女子当官，那就如她所愿。
    往后上朝，不把女官当女子也就是了。
    蔡琰撒娇，拉着他的手臂晃了晃，“阿爹，若有人不长眼，你可别纵着，得替咱们宸王千岁驳斥他！”
    蔡邕瞪她一眼，“这还用你说！”
    他当然是站在她们一边。
    张祯起身施礼，“延请哪些人为博士、教授哪些内容、如何考核等等，各项细务，就辛苦外叔祖了！”
    蔡邕也回礼，“此为我分内事，何言辛苦！”
    他本来就曾掌管过太学。
    张祯又对蔡琰道，“还请姨母襄助外叔祖！”
    蔡琰深施一礼，郑重道，“多谢宸王千岁！”
    这哪是让她帮忙，分明是给她机会。
    等蔡家父女告辞，张祯即刻进宫，找刘协说这件事儿。
    刘协极为赞同，还有几分激动，“皇姐深谋远虑，我无所不从！看中哪些宫殿，尽管去用！”
    张祯笑道，“多谢陛下！”
    刘协眉飞色舞，“错了错了，该我谢你才对！”
    说话间，果真站起身来，向她施了一礼。
    张祯连忙搀扶，“陛下莫要如此，我当不起！”
    刘协大笑，“当得起，当得起！”
    父皇曾于熹平四年，采纳蔡邕、马日磾等人的建议，刻儒家石经，以校正儒家典籍，历时八年刻成，共四十六石，立于洛阳太学门口。
    前来观摩的名士学子不计其数，他那时虽年幼，也印象深刻。
    后遭遇变故，被迫迁都长安，太学不存，熹平石经也没能搬来，是他心中一大遗憾。
    如今这遗憾能弥补了。
    何况，重建太学何等重大！
    光凭这件事儿，后世对他的评价就能更上一层楼。
    史书之上，也必然大书特书！
    想到这忽然有些感慨，人生际遇真是难以预料。
    几年前，他唯一的愿望是活着，后来变为有尊严地活着，再后来，竟然有望成为明君雄主了，哈哈！
    而这一切，都是皇姐给他的！
    这是什么神仙姐姐！
    “皇姐，修葺所耗也不用国库，用我的私库！
    张祯笑道，“陛下高义，却之不恭！”
    能省下的钱，她是一分也不想花。
    顿了顿，道，“太学祭酒，非蔡太傅莫属。”
    刘协点头，“除了蔡太傅，也无人能担此重任。”
    接下来，张祯又说了要增加墨家、法家、农家等学科，以及扩招女生之事。
    刘协就一句话，“皇姐自决便可。”
    增加学科他没意见，兼收并蓄，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至于扩招女生，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有位女侍中，还亲自封了位女王！
    朝中再多几位女官，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倒是对张祯墨家传人的身份十分好奇，追问了许多。
    恰巧皇后伏寿过来问安，听说太学要招女生，很是心动。
    犹豫了半晌，还是满脸期待地问道，“皇姐，我能去么？”
    她不问刘协问张祯，是因为她知道，只要皇姐同意，这事儿就能成，反之，皇姐若不同意，皇帝同意也无用。
    张祯略一思索，“想去就去呗，反正就在未央宫里，离得也近。但你去的时候，莫做皇后妆扮，要跟别的女学生一样。”
    伏寿大喜，“多谢皇姐！”
    刘协在一旁道，“那我也要去！”
    明帝曾到太学讲经，青史留名。
    他先学好，以后再讲。
    张祯无可无不可，“行！”
    她并不怕小皇帝和皇后借着太学联络党羽，某天将她赶下台。
    因为，凤仙在手，天下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