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头儿，几人对视一眼，登时嬉皮笑脸地掐灭烟，乐呵呵儿地跟上。
潍城的红粉堂子，都在城北的一条街上。
夜里这条街红灯笼高悬，灯火招摇。
才二月里就衣着轻薄的姑娘们凭栏而立，挥着五颜六色的丝帕招呼客人。
许岩他们算是常客，各个儿身高条儿正一身靛蓝军装，一到地儿，两家堂子门口站街的姑娘们就一窝蜂涌上前，开始拉扯争客。
进了东边儿彩春楼，鸨妈赔着殷勤笑脸，给他们领上二楼雅厢。
酒菜一上来，屋里酒气香气掺杂的莺歌笑语里，好一出风花雪月乐逍遥。
酒过三巡，许岩搂着面熟的小姑娘下楼，准备去后院儿放个水。
走到楼梯拐角处，眼尾余光不经意间一瞥，似瞧见个眼熟的人影。
他定睛看了眼，推开怀里的女人。
“许爷~！”女人跺脚娇唤。
“去，一边儿玩儿去！”
许岩直盯着那边，脚步一转就重新下楼，跟了上去。
*
翌日大清早，聂天擎随意披了军褂，在院子里喂狼。
许岩就衣衫不整地进了院门。
“大帅。”
“你来的正好。”
聂天擎挼着狼头，看他一眼。
“春天了，暖和起来，这两头公狼发情，夜里时不时就呜呜咽咽嚎一声，吵得夫人睡不好。”
“你带人，送它们回山上狼窝待一阵儿，派个人照料着，别叫那群野性的给咬死了，等配完种，能接再接回来。”
要是到时候融入了狼群里，可能这两头也不想回来住院子，聂天擎也就不打算再养在身边了。
俞茵有了身孕，小孩子还是跟灰狼分开的好。
许岩听了令，“诶，属下今日就办这事儿。”
又舔了下嘴，凑上前压低声禀话：
“昨儿晚上在堂子，找着何梅跟顾雪鸢了。”
聂天擎眉峰一斜，掀起眼皮从头到脚扫量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许岩嘿嘿讪笑，“不是，属下办正事儿去，不是为了逛堂子，这不就找着人了么？”
又赶忙转移话题，“大帅您猜，属下怎么把人给找着了？”
聂天擎淡着脸拍了拍狼头，转身往屋里走。
“说。”
“那个姓叶的大夫！属下瞧见他在堂子里晃悠。”
“姓叶的大夫？”
聂天擎拧了下眉，微偏过脸睨他。
“对，先头来过咱们府里，夫人旧相识的那个，属下还寻思，这人怎么这么久了还在潍城晃悠？就跟过去看看。”
许岩一拍手，“结果，嘿！就瞧见他去彩春楼后院的矮房里，给聂婷婷出诊！”
聂天擎脚步立在堂屋里，侧身看他。
“人呢？”
许岩压低声，“属下给关起来了，就在后院儿柴房里。”
聂天擎淡睨着他，不说话。
许岩眨巴眨巴眼，哦了声，解释详细：
“叶大夫关在后院柴房，那娘仨，还看管在彩春楼的矮房里，没惊动任何人，您看...要不要直接。”他抬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聂天擎点了下头，“动手前，先审清楚，她们怎么和姓叶的大夫搅和到一起的。”
许岩，“是！”
话落，聂天擎提脚上了楼。
许岩在堂屋里立了两秒，就准备先回院子洗漱一下，然后去办差事。
掀帘子出来，就见小香梅抱着他的军装，立在廊下等着。
他咧嘴嘿笑，“等我呢？”
小香梅打量了眼他衣衫不整，被他一身酒气和刺鼻香水气熏得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不动声色皱了皱眉，把怀里抱着的军褂递给他。
“给您，我都缝好了。”
许岩伸手接，“也不用那么着急，你看你，还连夜缝，我又不是没的换......”
笑呵的话还没说完，就瞧见香梅脚步挪后，眼底一闪而过复杂和嫌弃。
“......”
“许爷要没事，我先去忙了。”小香梅转头就走。
“诶~！不是！”
许岩一手抱着衣裳，连忙大跨步追下台阶，压低声跟她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我我，我这昨晚带人去办事了，替大帅办件正经事...”
香梅站住脚，奇怪地看了眼他。
“哦，我知道。”
“......”
许岩干巴巴舔了下嘴唇，“...不是，真的，我找到聂家那娘仨了...”
“刚才我听见了，许爷您又立大功了。”
香梅满眼敬佩和崇拜，合掌拍了两下：
“许岩真厉害，您辛苦了。”
许岩嘴角抽了下，“......”
“...您没事儿，我，先走了？要去给大帅和夫人传早膳呢。”
“啊，啊！成，那你去吧。”
香梅杏眸弯了弯，扭头快步走出了院子。
许岩一手抱着衣裳，目送她背影，满眼纳罕的摸了把后脑勺。
他紧张个屁呢？还心虚解释上了。
不过这丫头...，她到底往没往心里去啊？
*
不到九点，俞茵起床洗漱。
下楼陪聂天擎一起用早膳时，听他说了叶大夫的事儿。
“他还在潍城...”
俞茵若有所思。
叶城宇是走了又回来的，还是这一个多月来，一直在潍城？
那周妍妍呢？
聂天擎端起碗灌了口汤，闻言看了看她，清声开口。
“你要审什么，查什么，就交代周雨去办，爷一会儿，还要去趟兵府司。”
俞茵回神，唇瓣浅抿点了点头。
他吃饭快，不过三五分钟，就撂下碗筷，抱了抱俞茵，起身走了。
俞茵用过膳，想着日头好，打算出去走走，就带了周雨和香梅，往后院大厨房去。
让香梅从厨房拎了些饭菜，又去到西侧的柴房，让守在门口的大兵打开门。
门一推开，日光将空气里的灰尘照的无处遁形，堆满柴火和稻草的角落里，叶城宇正靠坐在那儿闭目养神。
他豁地睁开眼，见俞茵走进来，忙撑着身后的柴垛站起身。
“茵妹。”
这称呼，他是跟着周妍妍改的，也叫顺了口，下意识就叫出来。
他叫的顺口，俞茵却听得不习惯。
她看了眼叶城宇，也没计较，让香梅把饭菜拿进来。
“叶大哥，我刚知道你被关在这里，你受苦了，吃点东西吧。”
叶城宇苦笑摇头，拍了拍长褂下摆上的尘土。
随即想起来，这屋子里也就这样，干脆不拍了，直接在稻草上盘膝坐下来，接过香梅递上前的食盒，温声道谢。
俞茵立在两步外，看他不紧不慢打开食盒，就那么端起碗筷，并不见外的狼吞虎咽吃起来。
她眼里掠过丝茫然，轻声问：
“叶大哥，你为什么还在潍城？”
眼帘微顿，叶城宇握着箸子的手顿住，腮侧咀嚼的动作也顿住。
他抬起眼，嘴角牵了牵，声线艰涩说：
“我还有事，没办完。”
俞茵眼睫低垂看着他，眉目温静淡淡。
“你出来这么久，不怕妍姐姐担心？”
叶城宇垂下眼扒饭，“没事，我来时，都跟她说好了。”
俞茵静静看着他，半晌，问道：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