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两人真的去往了同一个房间，凤妄也不知道该不该提醒顾亭念，最终她纠结了一下，选择了回自己房间，然后掏出玉佩把这事告诉——
    “老周？”凤妄一边给客栈房间布下隔音术法，一边看向了手上玉佩显露出来的实时投影。
    那头周青词几乎是瞬间就接了，他似乎在一个昏暗的房间，投影显出来的光也有点暗，不像是悯天峰主殿的样子。
    “哟，你在哪啊？”凤妄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走了，随口问道：“怎么这么暗？”
    “书阁罢了，”周青词咳了一下，有点不自然，“有什么事？那个人回去了吗？”
    “回了，不过打的时候我看萧云柯想跟进去，给拦住了，”凤妄回道，“但他为什么不能进去啊？”
    “到了那边就是‘他’的地盘了，未知地域，自然不能让他跟去。”周青词继续当谜语人，又问：“监察司的事解决了吗？”
    “差不多吧，”说起监察司，凤妄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正事，她抿了抿唇，试探道：“小宝他……”
    周青词立刻抬眸，有点焦急，“他怎么了？那个人伤到他了？”
    “哦那倒没有，我去的时候他那徒弟魔气冲天，把那傻吊打得连滚带爬呢。”凤妄十分不文明的道。
    “……”周青词表情复杂，“我说过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说脏话。”
    “那我是别人吗？”凤妄当即反问，随即又感觉这话好像有点不对，补了句：“我不是你最好的战友吗？！”
    闻言那头的周青词叹气，也随她去了，“那小宝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惊讶于他徒弟修魔？”凤妄敏锐的眯起眼睛。
    “……”周青词沉默了。
    “老周，”凤妄叹了口气，“一百年前那件事后，你变了很多……变得不爱说话了，总是当谜语人。”
    一百年前，她、周青词，还有另外两个好友在外游历，到了西南一处山脉。
    山脉中有一秘宝，名唤梧桐镜，号称可扭转春秋，但进入那梧桐镜所在的地脉后，他们在里面待了足足半月，怎么也出不来。
    直到周青词突破大乘者，毁去了那镜子，他们才走了出来。
    也是同时，元玄派摒弃过去，开设七语堂，周青词不知去哪儿请来了葛枯入山，而后四派联会上，当时还不是掌门的凤妄对她一见钟情。
    那时的凤妄因为好友的死，成日买醉，四派联会上也邋里邋遢，穿着个破洞草鞋就来了。
    来就算了，还坐主位，别的门派明里暗里一直笑，说凤栖门要倒了，未来的掌门竟然是个不修边幅的疯女人。
    然后疯女人当场就突破了元婴后期，离步入大乘者仅差一步之遥。
    众人惊呆了，哑口无言。
    “……疯吗？”凤妄喃喃着，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还把酒壶里的酒倒在脸上，“疯啊——哈哈哈哈哈——都疯了才好！”
    她的大笑惊醒了半眯着眼打盹的葛枯。
    葛枯因为仙兽叫了一夜没睡好，本来想着今天终于可以补个觉，没曾想这女人在这鬼笑，当即怒了，拔下头发上的发簪狠狠就甩了过去——
    “给本座闭嘴！疯女人！”
    那时刚继任掌门的周青词一脸惊恐的要截下来，结果太快了根本没拦住。
    而凤妄不笑了，她抓住簪子，微微歪头，脸上突然出现了大片金色的纹路。
    衬得她疯狂的脸色上无端的有几分鬼魅。
    “……要打架？”凤妄漫不经心的一笑，看向葛枯，目光挑衅——
    “打什么？我第一次主持联会，你能不能消停点？”周青词咬牙切齿的传音。
    他只顾到了好友凤妄，没曾想那头葛枯的起床气也大，桌子一掀，“打就打，谁怕谁？！”
    然后两人不打不相识，最后打到了阆奇峰。
    那时天色很晚了，圆月高悬，月光洒满了整个元玄派，明亮又美丽。
    “不打了吧？”凤妄累了，毕竟很少有人和她打了几百个回合还没打出胜负，再打下去估计也分不出什么结果，于是认输了：“我鞋都不知道打到哪儿去了。”
    葛枯闻言低头，嘴角顿时一抽。
    显然没想到这女人竟然穿半只鞋和她打架，最后憋了半句话出来：“……你真是……荒谬！”
    凤妄又笑起来，却没出声，目光却有点柔和。
    “……自大。”葛枯又补了一句。
    这一次凤妄笑出声了，“——你猜为什么我叫凤妄？就是目空一切、妄自尊大啊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太有感染力，葛枯也笑了，无奈摇头，“行了不打了……你饿吗？去阆奇峰吃点东西？”
    “要得！”凤妄乐疯了，飙出方言，“走嘛！”
    葛枯：“……”
    于是两人便认识了。
    将思绪从往日收回，凤妄看向投影那边的周青词，这人竟然还在沉默！
    “咋了？卡了啊？”她没忍住，伸手拍了拍那虚幻的影像，“爱说就说，不说算了呗……你又不是第一天当谜语人了。”
    虽然好朋友爱当谜语人，但这并不影响她们之间的友情。
    就像几十年前悯天峰中……周青词说，“阿妄，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凤妄也不问是什么忙，立刻答应：“好啊。”
    “要立誓的那种。”周青词又补了句。
    这次凤妄眉头一挑，有点诧异，但还是答应了，“行，什么忙啊？”
    “只有一件事，”周青词抬眸，“如果我死了，你帮我保护好这孩子。”
    他低头，看向了在摇篮里睡得正香，却还伸着小手抓住他小拇指的孩子。
    看上去很没安全感。
    “……这是谁啊？”凤妄低头，又是一笑，“我看看……”
    她伸出手指，碰了碰小婴儿的手，孩子立刻就醒了，睁着大眼睛眨了眨。
    那一瞬，凤妄觉得他的眼睛很像深林之中的鹿。
    “他叫顾亭念，”周青词目光温柔起来，“是我的小师弟，也是我师尊收的最后一个徒弟……师尊收下他以后，就仙逝了。”
    他抱起孩子，很温柔的哄：“亭亭，又没睡着呀？那师哥给你唱摇篮曲好不好呀……月弯弯……月弯弯……天上的云儿眨眼眼……”
    是一首很温柔的小调。
    小顾亭念依偎的往他怀里靠了靠，又睡熟过去了。
    “好，”凤妄一笑，“我答应你。”
    她轻轻掐了掐小顾亭念的脸，也哼了起来，“是很漂亮的小宝呢……以后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长成自由的样子。”
    但也不能自由到收个魔族徒弟，那徒弟还想欺师啊！凤妄想到萧云柯的眼神，又哽住了。
    不过……周青词态度也很奇怪呢，居然在知道萧云柯修魔以后，没有半点着急。
    “……我，”周青词沉默半天，终于开口了，“我知道他修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