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锁自储物玉佩而出,绑住了郑河。
但好像是嫌这个不够,顾亭念想了想,给他打晕了,手劲用得特别足。
完全没有会中途醒来的可能性呢!
然后顾亭念才看向这群人。
“……这……”但他刚要开口,却突然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他不能说话,这些人都是凡人,会被音浪掀出去。
于是他看了萧云柯一眼。
几乎是他抬眼过来的一瞬,萧云柯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他走到了那些人面前,微微低下头,是谦逊有礼的姿态,问那位站出来的妇人:“这位夫人,您刚才说,你们是自愿的……没有怪阿视?是什么意思?”
温柔又有礼,也不失分寸。
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孩子……顾亭念在心里微微有点小得意了。
不可能会有人不喜欢他!
果然,那姓陈的妇人顿时就开口了,“唉,这事说来也话长……咱们这边哪,有个风俗,逢年过节的要拜拜家仙保平安,有人生病了呢,也会去祈福……”
她轻巧的话语落下,仿佛又把所有人都带回了那一天——
“这位老太太没几天时间啦……唉。”满面枯瘦的老人躺在床榻上,大夫皱着眉头把脉,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说话了,“开药也是吊着,还贵……”
“那怎么办?”妇人泫然欲泣,“砸锅卖铁也要治啊……至少、至少让婆婆看到我孩儿出生吧……只有两个月了……”
她说着摸了摸隆起的肚子,一旁她的夫君也沉默着流泪,看着那个躺着的老太太,“娘……”
大夫行医多年,又是个心软的,常常倒贴治病,不然也不至于身上穿的衣裳还有补丁,闻言当即咬牙,“……这样,我给你们药费减半吧……”
妇人默默流泪,“不用了……大夫,你也不容易……我们、我们……”
她没好意思说就算减半了我们也付不起。
大夫看了他们一眼,又瞧了瞧这家徒四壁的小房子,也愁眉苦脸起来。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夫人,你知道鬼村么?”
夫妇俩对视了一眼,都是茫然的摇头。
“我曾听说,里面有一位视母娘娘……只要她高兴了,什么病也能治好,甚至可以延缓别人的生命……”大夫挠了挠脸,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一个正经大夫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可世间有仙,如何就不能有这种神奇的妖怪呢?
监察司不作为,随便敷衍一下就过去了……仙不管他们,他们去问问妖还不行吗?
“不过也听说那个娘娘脾气不好……许多人都有去无回。”大夫又补充了一句,“若还有别的办法,你们还是不去的好……”
“求仙信神……不如自己去一趟,”妇人喃喃着,“阿婆可期待这个孩子了……我们,我们也不想失去她呀……”
“是啊……”那男人也觉得媳妇说得对,他抬手擦了擦额头冷汗,手上全是茧子,“大夫,那地方在哪儿?我……我叫几个人和我一起去!”
人虽渺小,聚其力却可撼天地。
大雾弥漫之中,鬼村外墙上挂满了头颅,鲜血滴滴落下——
“来者何人?”窸窸窣窣的问喝响起,“你们是什么人?”
“我……我们来求视母娘娘……”那男人畏惧的佝偻下来,如尘埃一般,他显然知道求人要拿出合适的态度——
“我的母亲,生了重病……我、我想求娘娘帮我让她再多活两个月,见到孩子的出生……”
“视母娘娘说她不治病,”那些怪声冷冷的说,“不过你可以把你母亲带来,只要在雾里,她就可以一直活着,唔,待久了说不定倒是可以靠着雾里的力量延缓一段时日的生命……你愿意每天来给你母亲送饭?”
视肉汇聚信念的力量,也有了邪力,原本食用后可长生不老的东西成了人,所在的地方也有了一股诡异的、维持人不死的磁场。
“我愿意!”那男人喜出望外,“只要我娘能活着……但是,我们家要付出什么代价么?”
他有点迷茫,然后从兜里掏出几个摘来的鲜果,放到了地上,那动作竟然十分爱惜。
“……那是什么?”这一次却是一个女声了,她一身灰袍,没有眼珠,坐在墙上,低下头,“果子?”
是阿视。
她看到那男人的嘴唇很干涩,满身是汗。
鬼村路途遥远,凡人过来想必是很累的。
“……是,是啊!”男人窘迫起来,“是果子……娘娘,我没有仙币……只、只能给你这个……”
阿视顿住了,她蹙眉,似乎有点不太理解:“你那么渴,自己为何不吃?”
“是我献给您的呀……”男人害怕的说,他摸到了地上满手黏腻的血液触感,声音有点颤抖,“我没有别的东西了……”
没有人说话。
过了很久,男人抬起头,发现果子上小小的缺了一个口。
像被挖走了一小块。
“剩下的你吃吧,别渴死了,”阿视说,“明天把你母亲带过来,也不用每天送什么饭了……每隔三天来接她回去和家人团聚。”
自此,鬼村聚满了无数原本早该死去的魂,大雾越来越重,逐渐成了无人敢靠近的禁地。
只有一些怀着绝望的人来到此处,而后,带着希望离去。
“……”
竟然是这样……那些自愿的人,原来是这个意思。
顾亭念看向了碎魂柱旁的阿视。
她似乎还有点不可置信似的,不信这些人竟然会站出来——
“她是好人啊……我们没有怪她!不要处死她!”人群里又有人哭着说了,“我娘死的时候,还说、说让我把她埋在那边哩……她说阿视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都没为她做点什么,只能把死后的身体给她驱使了……”
“只是可惜我们没生在阿视那个时候……不然哪会让那些人就这样看着嘞!”
“不要处死她……”
“我们没怪她的呀……为什么她要死啊?她积的善那么多……”
……
“阿视,”顾亭念开口了,把声音控制在了这一小方天地,避免伤到无辜人,他看向那女鬼,“为什么当时你不将这些告诉我们?”
“……”阿视动了动唇,“谁会信啊?而且我当时说过了啊……你还问我要证据……”
不过……
她没说的主要原因还是……不信他们会站出来。
……也不信这些人会相信自己。
就像当时那些人一样……没有一个人出来帮自己。
那些人甚至还是喝过她血的,都没有人来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