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禧二十三年。
新年初九下晌,太子妃倪氏薨逝。
消息一经传出,满朝文武百官,尤其是家中有那待字闺中的朝臣无不蠢蠢欲动。
礼部尚书倪家满府哀凄,虽倪家上下皆知,太子妃是撑不到太子继承大统,随着太子妃殒落,倪家唯一心系的便只有皇孙。
便念着他日太子再娶继妃,再有嫡出皇嗣,不会阻碍了皇孙高祁炎的路子。
太师府,懿祥阁。
李婉听闻太子妃倪氏薨逝的消息,调着香料的长勺微微抖动,虽早有所料,还是为年纪轻轻的倪氏感到哀伤。
“吩咐大厨房,这些日送来正房的吃食做清淡些。”
孙娘不敢多言,恭声道,“是,夫人。”
“老爷可是进宫了?”
“回夫人,先前皇上近前的江公公亲自前来接上老爷。”
李婉点了点头,储君正妃薨逝,到底会引起朝堂动荡,多少朝臣为自家闺女谋算,都在等着这一日的到来。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皇室早已为此做足准备,待太子妃倪氏出殡,皇室该颁旨宣告天下,扶殷侧妃为正室。
如此一来,倪家自会将殷家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殷氏年岁不大,他日随时可为太子孕育子嗣,倪家必然担心新任太子妃为储君诞下皇孙嫡子,从而威协炎哥儿的地位。
这也便是为何皇上与太子早早将皇孙送到他们太师府,断了倪家与皇孙培养外戚情份,就怕日后倪家为了权势,唆使教歪了炎哥儿,没得到头来再出一个高旻。
况且,炎哥儿自幼养在太师府,有了太师府这层关系,炎哥儿若是个头脑清醒的,未来储君之位是跑不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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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养心殿。
高帝近些日咳嗽越发严重,且脸色看上去精神头不足,心思再是粗枝大叶的永昌侯,也瞧出了端倪。
“我说皇上,您最近可忧着点儿,别累坏了自个的龙体。”
高帝摆摆手,道“无妨,朕不过是偶感风寒,不碍事。”
“本侯瞧着皇上您这样,可不像是风寒。”永昌侯说着,觑了眼李怀江。
“老李你说,皇上瞧着是不是得了什么——。”
“诶~”李怀江打断永昌侯的话头,“宫里有太医署坐镇,加之皇上龙体乃国之根本,皇上说是风寒,那便是风寒,候爷您操心个什么劲,弄得您跟个太医似的。”
在如今这种节骨眼,皇上的隐疾是万不能让永昌候知道这么快,没得他一惊一乍把消息传了出去。
先不说两蕃战事未明,再有那些潜伏在朝臣府邸的眼线,彼时若让外人知晓高帝身患重疾,岂不是给大盛带来前所未有的危害。
“行行行,当我没说就是了。”永昌侯虽心有所疑,但老亲家这么说了,他也信了几分。
他与皇上的情份不同,在高寅登帝以前,二人乃是称兄道弟的手足关系,自然担心高帝的身体情况。
高帝吃了口茶,压下喉间的腥甜,缓了缓道,“永昌候有心了。”
“昨个夜里,北境边关千里加急情报已送回京,梁亲王与安北将军父子俩已向苟丽出战,只若咱大盛获得首捷,潜伏在京中的线报便可按计划连根拔除。”
李怀江闻言,拱手道,“皇上圣言,如今臣等已查获所有眼线名录,微臣等谨听皇上吩咐。”
高帝点点头,“不错,滇关边境唐参将也送来情报,沙瓦之帮意欲趁滇蕃之战,搅动我大盛滇南边境。”
永昌候听到这,气得直接跳脚,“那帮猴子也敢来掺一脚,他们腔子上有几颗脑袋?不行,咱便派兵打回去,区区几只猴子,咱大盛还怕他不成。”
“诶~。”高帝抬抬手,给了永昌候一个稍安匆燥的眼神,“候爷请放心,此次滇关派出五万大军,段老将军以及西南军区再陆续派出三万行军营。”
“加之唐参将手里的八千人马,足以应付得过来,便是镇南将军——。”高帝说着,看向李怀江。
李怀江闻言,拱手道,“回皇上话,以臣之见,不到万不得已镇南虎兵暂且按兵不动。”
高帝觉得也是,点点头。
永昌侯不明白了,“老李,这是为何啊?”
李怀江难得有奈心的与他分析,道,“候爷,当下我朝两蕃起战,战事起时举国毕知,如今各关隘军区兵将仅剩两层不到,若是再将镇南虎兵调遣,我朝岂不是没有援助镇守的兵马?如此,若让敌寇获息,我朝各关隘边壤很容易便被有心人冲破。”
永昌候听到这,总算理解了过来,“哦对,还得是你老李想得周到。”
高帝差点一个白眼没翻过来,永昌候领兵打仗确实是个好手,便是于天下时事而言,总是容易马虎行事,好在有个李怀江。
其实,李怀江建议不动魏宏手里的兵马,还有另一层打算。
高帝的身子撑不了多久,如若彼时两疆之战仍未消停,皇帝驾崩消息一旦传出,必然举国动荡,那个时候才真正需要大批兵马镇守各关隘边壤,防止外力趁此肆夺分割大盛领土。
为此,年前李怀江还觐言让高帝下旨,让暂时还在邻南交州缴获大烟的睿亲王高顺,带领兵马按兵死守在邻南边壤。
如此一来,大盛做足几手防备,即便高帝倒下,储君继位,附庸在大盛边壤的几个小国,乃不敢轻易趁机作乱。
至于京城有可能的内患,永昌候及京中保皇派的武将手里的兵马足矣。
这些事,早在前些日李怀江借机用另一种比喻,在高帝面前分析了透彻,为此,高帝是心服了这个妹夫,为了他高家的天下,李怀江真真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如此良才,确是他大盛之星将。
这些日,高帝时常想念起先逝的师父、前任太师余老先生。
高帝记得建国四年的某日,先师忽然某日与他提及出门云游,寻找即将降落大盛的某颗福星。
当初,高帝只以为他老人家在朝堂呆不住,便也不做多阻挠,不想,先师临走之际,还真为他、为大盛将这员福星寻了回来。
许是年岁大了,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高帝每日夜里都会时时梦回年少时随父起义的热血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