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李怀江回到懿祥阁正房,方得知媳妇被皇后召进宫中,快到戍时李婉才从宫里回来,同时也带来了一则重磅消息。
“殷家确实是不二之选,便是新年前太子府再纳侧妃之事过于仓促,皇后娘娘亦是没有头绪,才诏我入宫商议,我想皇后虽不提,怕已是察觉皇上身子有恙,不好再为此等宫闱扰了皇上,待事情有了决策,再与皇上说来。”
太子妃倪氏的身子已到了强弩之末,怕是熬不过来年开春,彼时太子府没了太子正妃,少不得再次引起朝堂权臣的欲动。
毕竟那是未来国母之位,谁不想成为下一任的国丈,殷家虽是百年文臣之家,却是在起义当年便心向高家。
自高家继任大统,殷老太爷勤勉扶政,于国子监为朝堂培养良臣能将,纳殷家女入太子府,他日太子妃倪氏薨,皇家便可名正言顺的将殷侧妃扶持为正。
有了殷家这门朝堂外戚,亦算是为太子日后继承大统多了一层靠山羽翼。
李怀江抿了口热茶,点点头,帝后爱子之深,则为之计深远。
只是,李怀江想得更深一层,太子府还关了位吐蕃贵女,倘若太子妃薨,消息很快便会传入吐蕃。
由此,滇关的战事必然需得加紧,在吐蕃有所觉察之前,反制不意。
李婉仅一个眼神就知道男人在想什么,微笑道,“太师可是需要密信送往老二手里?”
李怀江笑笑道,“无妨,不紧着一两日,明日我手写了书信,让夜一跑一趟便是。”
李婉想到了什么,道“我想,明日便让炎哥儿回到太子府,好的让孩子多陪陪他的母亲。”
“好。”
李怀江应声,握过媳妇的手,他们俩当真是操碎了几家孩子的心。
“今日煦哥儿、珩哥儿的宴席,夫人可过得欢畅?”
李婉嗔他一眼,知道他想问什么,“裴家太太是个知礼懂分寸的,裴家姑娘亦是不错,过几日我让仲夏送去请帖,常邀裴家太太到府上吃茶便是。”
“夫人觉得好,便是。”
“估摸着时日,灵儿该是在哥儿入场前几日方能抵京,几年不见,也不知瞵哥儿长成什么样了。”
虽然她与秋灵没有母女血缘,但高瞵乃他们高家的孩子,且秋灵亦是她与李怀江看着长大的,总归是心里想念得紧。
此次接秋灵母子俩入京,到底是担心再生起当年梁亲王妃那种事,敌寇行事何其歹毒,挟持亲王家眷此等下作之事他们不是没做过。
李怀江闻言,长长的叹息道,“若北境此战能将对方打成附庸小国,或能换来大盛上百年的安宁康泰。”
李婉笑笑,“今个皇后说起,三皇子府和四皇子府已是挑了几名品行不错的闺秀,年后先将她们纳入皇子府为侧妃。”
李怀江闻言,不免有些诧异,“侧妃?正妃未选,先择侧位,怕是引起朝中大臣诽议。”
“我想,皇后该是以为俊哥儿心有所属,特将主位留给他自个做主。”
高俊上回冒然出城,早便让帝后二人有所猜疑,做老子娘的最好猜懂孩子的心思,念在曾经对孩子的亏欠,于婚事上也做了大让步。
生于皇家,能遇着如此心思厚道的帝后,皇子们该是惜福才是。
许是大半辈子厉经血染沙场,更希望孩子日子过得舒坦,随着权势被皇室逐渐收拢,为皇子纳妃只不过是为朝臣将权势紧密维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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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皇室几位皇子连同太子府纳妃旨意下抵,被选中的朝臣闺秀家中,无不喜庆一片。
尤其是殷家,他们万不敢想皇后竟是将他们殷家女指给太子为侧妃,虽然同时被指给太子府的侧妃闺秀有三名,如殷老太爷如此精明的老人,哪还看不懂这其中之意。
未免下头的儿子以及族中之人在此事上过于张扬,殷老太爷自然没跟他们说清其中要理。
殷大太太赵氏一面觉得闺女入了太子府是好事,日后怎的也能混个后宫嫔妃的位份,一面又觉得嫔妃到底是妾室,总是替闺女感到不值。
即便如此,无论赵氏怎么想的,赐婚旨意已下,他们殷家只得尽快替闺女准备妥当,年前就得入住太子府侧妃之位。
这日,裴太太领着闺女裴书桐应太师府李夫人的邀帖,顶着风雪入府吃茶。
李婉这份帖子送到裴家,裴业夫妻俩便知闺女的这门婚事是有了眉目,虽然,裴业未敢厚脸皮跟李怀江提及有意撮合两家孩子,心思敏锐如他,也是猜到太师李怀江的意愿。
宁氏陪婆母李婉在花堂盛请裴家太太品茶,得了任务的袁氏故借赏雪之名,邀裴姑娘到前院亭台游园。
所游之园,必定是掐准了时间点,秋生几个哥儿会在下头院子经过,好的让裴家姑娘见上一见秋生的模样。
此时此刻,再是懵懂的裴疏桐也是嗅出娘亲与太师府夫人太太们的用意,当她看见下面路过的太师府公子,面色潮红如猪肝,几欲社死当场。
袁氏从她的眼神里看出,裴姑娘是相中了秋生,如此一来,按李婉的意思,便是撮合两个小的真正的见上一面。
需得互相看对眼了,这门婚事才能成,没得让向来听从长辈安排的秋生赶鸭子上架。
裴太太与李婉亦是相谈甚欢,话里话外虽然都没提两家儿女,但也是互通了口气。
裴太太毕竟随夫在京扎根十多年,同不少官家太太打过交道,当然也是听出其中的意味。
当下仅剩最后一步,便是让太师府公子看上她家闺女,这门婚事才能谈得下去。
于这一点,裴太太简直不要太有信心,她家闺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知书达礼、才情相貌样样都不输别家闺秀。
下午后半晌,裴疏桐随母亲拜别太师府夫人太太们,离府上了马车,仍是止不住心口乱撞的小鹿。
裴太太嘴角微笑的瞅着自家闺女的小脸,可把裴疏桐看得脸红耳热,娇嗔不迭。
“娘~。”
“看来咱家的桐儿是喜欢上太师府的宋公子了?”
裴疏桐惊得抽了口凉气,没想着母亲竟如此直白脱口而出,羞得她无地自容。
“娘~。”说着,将小脸几乎埋到了母亲的手臂里,好半晌才露出小脑袋来。
眨巴眨巴明亮的水眸,羞怯的看着母亲,问道,“今日以前,女儿怎的也没听娘您说起过——。”
搞得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还好她今日没在太师府丢人。
裴太太哪看不懂闺女的小心思,拍了拍她的小手,语重心长的道。
“咱家桐儿长大了,你爹爹和娘自是要为桐儿物色上好的夫婿才是。”
“宋公子虽不是太师与长公主的亲儿,却也是他们二位看重的哥儿,娘听你爹爹说起,这位宋公子才学不错,是个有上进心的后生,男儿有才学有担当,方可为妻儿撑起门户,日后若两家能成事,分府别过以前,定要好好侍奉亲长,为夫君排解府邸后顾之忧。”
裴疏桐脸上还未消退的红润,更红了几分。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今日之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怎的就能扯得如此长远,万一,万一人家宋公子根本看不上她呢。
裴疏桐向来懂晓何为自知之明,以往她可不敢肖想太师府如此高的门第,但此时一想到宋公子,心口的小鹿就止不住的往嗓子眼上窜,好不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