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打祝影折腾完农活的那几天起,十里八乡就都传开了这么个消息:
白云村有个年轻后生,一个人能干两三个人的活,三天就锄了七亩地;白云村有个年轻后生,一个人上山打死了一头野猪,请了全村人一起开席分肉;白云村有个年轻后生,去镇上请人盖了青砖琉璃瓦的大宅子,远远看去那叫一个阔气……
等等,怎么什么能人都让他们白云村摊上了?
后来有人寻摸过不对劲来,花了点心思去打听消息来整合。这本也不算什么难事,毕竟祝影本人也没藏着掖着,白云村的村民们更乐得和别的村炫耀。
所以有心打听到没花什么功夫就得到了令人大跌眼镜的整合版消息——这单拎出来就很让人震惊的三件事,竟全是一个人干出来的?
知道那人很有本事很能干,一部分人动了心思;知道那人有本事还有钱,一部分人都家长动了心思;知道那人有本事又有钱,生的好看还无亲无故,就是一大票人动心思了。
媒公的绣花鞋几乎要把茅草屋的门槛踏破,他们理所当然的把谷婆婆当作能主掌祝影婚姻大事的家长一样的存在。
就像是其他掌管自己儿女婚姻大事的父母一样。
“这个我做不了主,看小影自己的。”谷婆婆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对于堆在眼前的各种名册单子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拿起手边因为猫儿胡闹而磕破一个角的茶杯吹了吹,对满屋子花花绿绿的媒公摆了摆手。
“我不喜欢别人坐我的炕。都出去吧,等她回来,你们自己去找她。”
一屋子涂脂抹粉的媒公面面相觑,最后从中走出来一个大红嘴唇的男人,摇曳着身姿赔笑开口:
“嗨呀这说的什么话,谷阿婆,哪有长辈做不了小辈主的呢?”
“哦?”
老人垂眸看着茶杯里的茶叶浮浮沉沉,听到这句话也没什么触动,却是冷不丁松了手,将茶杯往地上一摔。
茶杯不偏不倚正好碎在男人脚下,茶水没沾湿她一点,尽数溅在男人的衣摆上。她倚靠着身后的椅背直起身,目光环视所及人人侧目不怒自威,冷笑一声沉声开口:
“你叫我一声谷阿婆,那我也当得上是个长辈。隔壁白江村的英娘子上个月刚打死了她的第三任正君,正好你也是个鳏夫,去给英娘子续弦如何?”
白江村的英娘子性情飒爽豪气,又有一身武艺傍身,就在镇上的镖局当了镖师。平日里对待乡亲也热心大方,只有一个毛病,就是好酒爱喝酒,喝醉了以后会打家中的侍君。
原本英娘子是没有这个毛病的。是因着镖师职业常年累月在外行走不着家,第一任正君耐不住寂寞跟人跑了,还留下来一个不知道和谁生的孩子。
反正之后的英娘子对外人还是往常,她也收养了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好生照料着,还专门托人走关系送到了学堂寄读。只在喝醉后会对侍君变得暴躁起来,连着打死了两任侍君,就算这样也会有急着卖孩子赚钱的家中托人来说媒。
听到谷婆婆这样说,男人的面色很不好看,堪称是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碍于怀里揣着的、收来的丰厚礼金,还是勉强赔出一个笑,从牙缝挤出字眼来开口:
“谷阿婆真是会说笑,我都一把年纪了…”
“不耽搁。反正到头来都是要死的,老的嫩的无所谓,是个活的就行。”谷婆婆手肘支在八仙桌子上翘起二郎腿,眯起眼睛托腮扫视了一圈:
“大女人在外面养家糊口也不容易,就算喝醉了动手那也是不当心的,又不是真想着要打死你。一日夫妻百日恩,夫妻哪有隔夜仇?人家英娘子条件那么好,能干还会疼人,一把年纪了能赘出去你就偷着乐吧,你不要别的人还想要呢。”
“我看这一个两个都挺好啊。膀大腰圆的看起来既好生养还结实抗揍,不如...”
被她目光所触及到一众花花绿绿的媒公身上好似有蝎子在到处乱爬,本就坐立不安的众人在听到后面的未尽之辞后彻底站不住脚,忙不迭地站起身,争先恐后地往屋外跑。
“呵。”待到所有人离开屋子,一直绷着脸的小老太太才轻哼一声收了架势,起身推开窗户通风,好散去屋里熏得人头晕的香气。
那些家伙在想什么她心里可是门儿清。或许是有儿郎看那人脸生的好看倾了心,但更多主动提议亲事的家伙只怕都抱了吃绝户的心思。
无父无母的孤家寡人,儿郎赘过去,那死后的财产可不都是他们的了?
更何况自古都是女方向男方提亲,哪有男方主动寻媒婆向女方提亲的规矩,这般急不可耐,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咪呜~”炕沿的窗户被打开,一只三色团子从墙根跳上阳台抖抖耳朵,和老人对视一眼,就翘着尾巴从阳台溜进了炕上,在她跪坐的腿上揣起手手缩成一团。
“你这白吃饭的猫。”她撇了撇嘴,抬手揉了揉小猫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