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之前,哀家还有过一个儿子,也就是你的亲哥哥。”程太后声音颤抖,“刚出生下来便夭折了。”
千凌昱眉心微动,他从未听人提起过这件事,原来他还曾有个哥哥。
“哀家生他时难产,胎儿过大,有血崩之势,差点要了我们母子的命。”程太后眼眶通红,“哀家拼死生下孩子,听到了孩子嘹亮的哭声,我便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待我再次醒来,孩子就没气了,成了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她用手比划着,越说越激动,“他当时就躺在哀家身旁的小床上,哀家还不曾多看他一眼,他就死了……那是哀家的第一个孩子!”
千凌昱难以想象当时的母后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定是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兄长他是怎么死的?”
“他是被人害死的!是被人害死的!”程太后那双凤眸被恨意填满,“那天进出哀家屋子里的人有很多,只有鸢妃的嫌疑最大。”
“鸢妃……皇上的生母?”
千凌昱对鸢妃没有一点印象,只知道鸢妃在皇上儿时便死了,后来父皇把皇上过继在母后膝下。
“就是那个贱人。”程太后内心深处的旧伤疤被一点一点撕开,“她早对哀家怀恨在心,所以趁人之危,趁哀家昏迷之际溜进屋里,对无辜婴儿痛下杀手。
可怜我的孩子,还未曾睁眼看一看这个人世间,便永远离开了我!”
千凌昱心中五味杂陈,“想必父皇定亲手处置了鸢妃。”
按照父皇爱憎分明的性子,岂能让鸢妃好过?
“处置?你错了。”程太后抬眸,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你父皇非但没有处置她,还给了鸢妃无上的荣宠。
哀家最是痛苦绝望之时,正是鸢妃春风得意之日。哀家刚出月子不过三个月,就传来鸢妃已怀有两月身孕的消息!
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没有人记得哀家的孩子尸骨未寒!”
“难道鸢妃不是凶手?”千凌昱想不明白,若是鸢妃害死了皇兄,父皇为何没有惩治责罚?
“就是她!哀家绝不会冤了她!”程太后一口咬定,“宫女亲眼看到鸢妃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哀家的屋子,待宫女回屋查看,孩子已经咽气了。”
“父皇他为何……”千凌昱话没说完,便被程太后出言打断,“是你父皇有意偏袒鸢妃,他说没有人证物证,不能妄下定论。哀家的孩子是夭折,与旁人无关,让哀家调理好身子,以后还有机会。”
说到最后,程太后咯咯直笑,笑着笑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哀家怎能不恨他?”
千凌昱微微摇头,不敢相信,“父皇怎么会这样?难道任由鸢妃逍遥法外吗?”
“先帝对哀家薄情寡义,先是叶凤言,后又是鸢妃,哀家对他早已心灰意冷,荣宠也早已不复存在。而鸢妃在宫里的地位水涨船高,母家又是开国功臣,其父被先帝封为一方诸侯,在朝野中更是显赫,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的风光!
宫里向来踩高拜低,哀家因怀了身孕,才被封为皇后,还是叶凤言弃如敝履的皇后之位。
孩子没了,哀家的后宫主位也形同虚设,随时都有可能被鸢妃取而代之。
那段时间,哀家过着不见天日,形同蝼蚁的日子,没了荣宠,就连宫女太监都不把哀家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真如叶凤言所说,她不想做笼中的金丝雀,况且这笼中有许多只金丝雀,就算死了一个,还会进来新的。
她只有一个他,可他能有许多个她,许多个替代品。
当哀家明白这个道理时,已经晚了。哀家不比她的洒脱自在,她的任性妄为,因为哀家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程太后忽的语气一顿,自觉失言,不再往下说。
千凌昱没有注意到程太后那不自然的神色,又道:“建国之初,父皇或许是忌惮鸢妃母族的势力,不得不假意包庇,毕竟鸢妃的母家可是最大的藩王。”
他忽然想起,当年藩王之乱,鸢妃的母族首当其冲,父皇下令满门抄斩,没留一个活口,丝毫不顾念旧情。
父皇当初故意包庇鸢妃,给她至高无上的荣宠,定没有那么简单,不得不让人怀疑是捧杀。
这是父皇教过他的,帝王之术。
可惜对母后,实在太过残忍。
“即便如此,哀家的孩子也不能白白枉死!”程太后攥紧手心,“鸢妃很聪明,她总是有意躲着,对哀家避而不见。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哀家还是找到了下手的机会。哀家抱着必死的决心,放了一把火,拉她一同下地狱。”
程太后心底划过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意,叹道:“老天有眼!鸢妃被活活烧死了,哀家还活着。”
“鸢妃害死了兄长,母后又烧死了鸢妃,如此血海深仇,母后为何还把皇上过继到膝下抚养?”千凌昱有些不解。
“说到底,他当时是你父皇唯一的儿子,这万里江山,总得后继有人。”程太后的声音冷了下来,“哀家膝下无子,怕后位不保。有他承欢膝下,唤着哀家母后,对鸢妃而言,才是最好的报复。她定气得连棺材板都盖不住。”
千凌昱听着程太后那肆无忌惮的笑声,问道:“皇上可知此事?”
“他绝不会知晓。”程太后止住笑意,“他若是知道真相,早对哀家这个杀母仇人恨之入骨,除之后快,又怎会感念哀家的养育之恩?
哀家可是手把手把他养大的,他今日这般模样,承蒙哀家悉心教导,应对哀家感恩戴德才是。”程太后话里话外皆是讽刺之意。
千凌昱微微心惊,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好像忽略了一件事,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