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今夜贸然前来,有话要问母后。”
千凌昱开门见山道,就连平日里的客套恭敬,也都消失不见。
程太后的心渐渐冷了下来,是她又痴心妄想了。
“你想问什么?”程太后恢复正色,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浓茶。
“父皇当年是怎么死的?”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程太后冷冰冰道,“对先帝而言,死是解脱,更是新的开始。他和叶凤言那个狐媚子在九泉之下,也能团聚了。”
千凌昱神情冷峻,“母后莫要顾左右而言他,儿臣问得是父皇的死因,儿臣想知道真相。”
“真相你已全然知晓,哀家不想旧事重提。”程太后面色一沉,不愿再说下去。
千凌昱不甘示弱,“可儿臣想听。”
程太后重重地放下茶盏,茶水四溅,杯盖分离,“你想听什么?想听你父皇因为别的女子忧思成疾,郁郁而终吗?”
“这不是真相。”
千凌昱曾经也以为父皇心力交瘁,撒手人寰。
直到今日他才得知父皇是惨遭毒手,被人暗害。
父皇当年突然驾崩,未留下只言片语,本就离奇,唯有崔公公的解释能说得通,他不得不信。
“哀家所言句句属实,信不信由你。”程太后不知千凌昱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她并不想多做解释。
千凌昱冷声问道:“母后究竟是不想解释,还是根本解释不通?”
“没什么好解释的。”程太后不以为然,又道:“大过年的,哀家不想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糟心事。”
自打从皇陵回来后,她整个人便心神不宁的,尤其是那片红梅林,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知道若非先帝生前交代,崔公公是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擅自在皇陵种下红梅。
尽管如此,她也不会相信崔公公所说,先帝心里装的一直都是爱梅之人,真是荒谬又可笑。
“儿臣何尝不觉得糟心?不仅糟心,还深感痛心。”千凌昱的心微微抽痛,“母后可知父皇是被人毒害身亡?”
“胡说!”程太后眼皮微动,“先帝是自己想不开,得了心绞痛,就算中毒,也是叶凤言给他种下的情蛊,害得先帝对她一直念念不忘,病入膏肓。”
程太后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对先帝的怨气颇深。
“给父皇下毒的人是皇上,把穆氏医圣遣离京都的人却是母后。”千凌昱嘴唇颤抖,极力隐忍,平静的嗓音下,暗藏着巨大的波涛骇浪。
“下毒?”程太后先是一愣,猛然起身追问:“你把话说清楚,什么下毒?”
“父皇心绞痛正是毒发的症状。”千凌昱一字一句地解释道:“皇上投毒弑父,母后落井下石,害死父皇。”
程太后耳畔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千凌昱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字字扎在她的心尖。
“你怀疑哀家?”
千凌昱不答反问,“母后是知情的,对吗?”
程太后眸底的情绪翻涌,连连摇头,满头珠翠也随之颤抖摇晃。
“不,不会的!他是忧思成疾!什么投毒暗害,哀家一概不知!”
“父皇垂危之际,母后却把穆氏医圣调离京都,遣回金陵老家,母后岂会不知?穆老太医医术高明,忠于父皇,是太医院里唯一敢说真话的御医。母后偏偏下旨把他遣走,究竟是何居心?”千凌昱眼尾泛红,极力地克制隐忍。
程太后怔怔地凝视着千凌昱,似乎还沉浸在他所说的话中,没有反应过来。
“明明是先帝对叶凤言念念不忘,所以才……郁郁而终!何来的中毒之说?”
程太后一脸不可置信,先帝走了十五年,在这十五年里,她的认知一直如此,今日却听到另一种说法,她怎能接受?
千凌昱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既然母后对父皇中毒之事一概不知,又岂会不知父皇常常胸闷气短,心如刀绞般疼痛的症状?”
“那是因为他放不下叶凤言,所以才心痛难忍!”程太后回想起往事,扶着桌子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哀家看不惯他那深情模样,都是装出来的情深似海,其实什么也不是。
他的心里装得都是叶凤言,却在叶凤言死后告诉哀家,哀家才是他想共度余生的人。
他的这些甜言蜜语,也只能哄哄叶凤言那个蠢货,哀家从不相信他的鬼话,哀家想要的只有权势地位。先帝于哀家而言,只是走向巅峰路上的垫脚石。”
千凌昱眸底浮现一抹说不出的情绪,有痛心、失望,还有不敢置信,“母后故意下旨将穆老太医遣回金陵,分明是想置父皇于死地!”
“哀家当时气昏了头,只是想小施惩戒,不曾想他会中毒……”程太后就像被抛进冰窖之中,浑身冰凉,血液凝固。
这么说来,她是间接害死先帝的帮凶!怎么会这样……
“儿臣不知母后对父皇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日夫妻百日恩,母后宁愿做刽子手的帮凶,也不愿给父皇留条活路吗?”
“哀家从未想过要他性命!”程太后厉声反驳,“就算他伤透了哀家的心,哀家也不曾想过害他!”
“父皇究竟做了什么?”
这是困在千凌昱心中多年的谜团,自打他记事起,母后便与父皇不睦,两人之间仿佛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不仅仅是因为叶前辈,定还有别的隐情。
程太后眼眶一热,过往种种,一一在脑海浮现,那是尘封已久的往事,久到她一直埋藏在内心深处,不敢轻易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