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双手捂脸,失声痛哭……
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潇郎,潇郎亲眼目睹,自己手刃亲父,这对他而言该是多么大的打击和伤害。
自从那日之后,他再也不曾见过潇郎,不知潇郎如今身在何处?
好想再见他一面,就算是死,也无憾了。
千云澈日日夜夜地附在门口,逢人便说:“我要见潇郎!我要见他!”
就这样日复一日,寒风刺骨,他也哆嗦着身子,站在府门后,冲外大喊:“我要见潇郎!”
府兵们不胜其烦,对他更加苛待,甚至连着几天都不给饭吃。
千云澈日渐消瘦,瘦成皮包骨头。
这天夜里,月华影转,照在结了银霜的石砖上,白如碎玉。
夜空飘起雪粒,京都初雪,纷纷扬扬落下。
千云澈望着窗外飞雪,朦胧一片,似有一道人影走来。
他猛地睁大双眼,望着立在冰天雪地中的红衣男子,如同雪中红梅,傲然独立。
千云澈冲出屋门,失声唤道:“潇郎!”
天地一片素银,那抹鲜红,分外妖娆,令人触目惊心。
千云澈跌跌撞撞地朝那道人影走去,哭喊道:“潇郎!终究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
那道身影纹丝不动,仍屹立在雪地之中。
千云澈脚下一滑,跌倒在雪地,单薄的衣袍鞋袜被雪水浸湿,仍伸着手朝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爬行而去。
“潇郎!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不要丢下我!潇郎!兄长……”
那道红衣在雪夜中猎猎作响,面对千云澈的只有一个孤傲的背影。
那道冷冽的嗓音响起,“自作孽,不可活。”
千云澈抓着红衣袍角,哭得泪流满面,“我后悔了!我好后悔!若当初,你我还是儿时模样,又怎会落得今日下场!我一无所有!一无所有啊!我只剩下你了,兄长!”
那道红色身影仍直直地立在原地,不为所动。
“兄长带我走!带我走好不好!”千云澈趴在雪地上苦苦哀求。
哪怕浑身被雪水浸湿也不去在乎,此时此刻,完全看不出他是曾经光鲜亮丽的二皇子。
千云澈双手忽的一空,袍角被人抽走,他的心也如同被人掏空一般。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红衣渐行渐远,却无能为力。
他嘴里喃喃道:“潇郎,对不起……对不起,你要好好的活着,为自己活着。”
直到那抹红衣从自己视线中消失,千云澈如释重负,缓缓闭上双眼。
…………
次日,二皇子雪夜病逝的消息传遍后宫前朝。
钦天监说二皇子英年早逝,是不吉之身,不能葬入皇陵。
皇上不愿多提,将二皇子的身后事交给钦天监,随便圈了一块荒地,草草下葬。
二皇子刚下葬不久,皇上又大发慈悲,将沈贵妃的尸身迁出皇陵,与二皇子作伴。
明眼人都知是怎么回事,唏嘘不已,不知是该怪皇上心狠,还是怪沈贵妃母子咎由自取。
楚王府。
柳雨璃抱着暖炉坐在暖阁中看书,陶恒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姑娘……”
他刚站稳脚跟,却见千凌昱也在暖阁中,陶恒轻咳一声,恢复正色,“陶某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在本王面前,你倒显得拘谨。”千凌昱合上书卷,懒懒地看了陶恒一眼。
陶恒讪笑两声,“陶某向来没规矩惯了,还请王爷莫要怪罪。”
“得了,你冒着风雪前来,所为何事?是否需要本王回避?”千凌昱颇为大度地问道。
“王爷无需回避。”柳雨璃浅浅一笑,对陶恒道:“先生有话不妨直说,王爷不是外人。”
陶恒爽朗笑道:“也没什么大事,我方才听宋通说,二皇子死的那天,他去皇子府拉尸身,却见到怪事。”
柳雨璃和千凌昱互相对视一眼,问道:“什么怪事?”
陶恒道:“听说二皇子整个人趴在雪地中,身子冻得僵硬如石头,是被活活冻死的。”
柳雨璃眸光淡淡,“那么多的死法,他偏偏选了个最难熬的。”
陶恒接着道:“听府兵说,事发当晚,他们听见二皇子一直在唤潇郎,可沈潇然并不在京中,当晚也不曾出现过,二皇子像是产生幻觉,他的死也扑朔迷离。”
“产生幻觉?”千凌昱俊眉微皱,“应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陶恒点头,“他的心结在沈潇然身上,心结未解,这才会梦魇。”
“从未听说过,梦魇会死人的。”柳雨璃一针见血。
陶恒微微愣神,猜测道:“难道他所见的不是幻觉,而是真的?”
“都是猜测罢了。”千凌昱神色如常,“二皇子已死,沈家倒台,即便他在京都,也不足为惧。”
柳雨璃只觉得事情不简单,珍妃的死,二皇子的死,沈潇然或多或少都牵扯其中。
按理说沈潇然如今的处境,定会远走高飞,不再过问前尘往事,而他隐匿在京都之中,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柳雨璃不再细想,听陶恒说着二皇子死后惨状,她并没有心生同情和怜悯。
自从二皇子倒台后,不少人关起门来是高兴的,甚至还有人放起鞭炮。
尤其是疫病期间,因家中买不起高价药,眼睁睁看着亲人病死,无能为力的百姓;还有因科考徇私舞弊,求告无门的数万寒门学子,以及赋税繁重的农民佃户,还有买不起高价盐的穷人……
他们都曾深受其害,即便二皇子死得凄惨,也换不回来无辜惨死的亲人,死去的人怎会死而复生?
柳雨璃算着日子,“快年底了,今年能过个团圆年了。”
短短一年时间,柳家姊妹三人先后都已成婚,今年是第一个热闹的团圆年,理当好好庆祝。
与此同时,震南将军江影被皇上急召唤回,刚刚抵京。二皇子死后,朝中局势明显倾斜楚王,皇上召回江影,也是为了抗衡楚王。
如今楚王一家独大,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兵权。
皇上生怕江影再倒戈,所以将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好随时掌控。
忠勇侯府江家设宴为江影接风洗尘,楚王夫妇、程清歌夫妇以及段翊夫妇皆收到请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