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凌昱眸光深沉,幽幽开口,“你低估了沈贵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就算她不是真的沈明珠,但她伴驾多年,又是二皇子的生母,单是这两点,便不足以撼动她的地位。
依本王对皇上的了解,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是陈年往事,指不定沈家还会倒打一耙,反咬我们诬蔑贵妃。”
程清歌微微点头,“当年的事,沈家做的滴水不漏,知情人都被灭口,要想寻到蛛丝马迹,怕是难如登天。”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暂且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千凌昱收回思绪,沉声嘱咐。
璃儿苦心寻沈母的死因未果,沈母的死与沈贵妃又有着莫大的关联,指不定这两件事之间还有什么牵连。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夜笙。”千凌昱冲程清歌示意,两人来到廊下,“陆家母女的性命暂且先留着,陆川还在沈潇然的手中,要想撬开陆川的嘴,他的家眷才是关键。”
“沈潇然怎会交出陆川?他与沈天海、孔侑是一伙的。”
“你看这是什么?”千凌昱将账本递给程清歌。
“这是三千万两的流水账?”程清歌翻看着账本,脸色愈发凝重,“一个盐政官员走马上任,修建府邸的开销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两,向上呈报竟报出十万两!莫非这府宅是黄金白银搭建的不成?”
“不止这些,按理说两淮地方出售一百五十万道盐引,每张盐引相当于三百四十斤食盐,总量超过五亿斤。每年朝廷可从中收取大约不到四百万两的盐税。除此之外,扬州地方府衙的其他收入也应该有三百万两。
这两项加在一起,相当于几个州的田赋,结果扬州府库中一文钱都没有,还剩下三千万两的窟窿需要填补。
这三千万两的去向,全在这账本之中,这些贪官污吏,鱼肉百姓,整改盐务势在必行。”千凌昱脸色一沉,浑身散发着威压。
程清歌合上账本,好奇道:“不过,这账本可是孔侑的命根,王爷从何得来?”
千凌昱看了一眼无踪,无踪接话道:“是沈御史转交给属下的,当初提醒世子爷在苏州遇险的人,也是沈御史。”
“这红公鸡安的什么心?”程清歌愈发听不明白,“他到底是来帮我们的,还是害我们的?”
“怕是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千凌昱回头看了一眼屋中的陆家母女,又道:“你先带着账本和陆家母女回京,万事小心。”
“王爷呢?”
“中州暴乱未平,本王即刻前往中州。”千凌昱心中一直挂念着柳雨璃,生怕她在中州再有什么闪失。
“江影那厮并非省油的灯,不如我随王爷一同平乱。”程清歌那张苍白的脸满是坚毅之色。
千凌昱拍了拍他的肩,“你的伤还未痊愈,还是尽快回京休养。沈潇然已押送陆川回京,郡主刚有身孕,家里家外都离不开你。有你在京都坐镇,本王也可安心些。”
“是。”程清歌抱拳道:“兄长多加保重,下个月初九是兄长的大婚之日,臣弟在京中等着喝兄长喜酒。”
“为兄定不负归期。”
千凌昱浅浅一笑,再次嘱咐道:“账本和陆家家眷都在你的手中,定要护送他们安全抵京。
至于改革盐务,等我回京后再做定夺。从苏州回京,一路上路途遥远,不知会遇上什么艰难险阻,本王将大量人手都留给你,以防万一。”
程清歌摆手,“王爷要去中州平乱,正是用人之际,还是留在王爷身边更为妥当。我只留下一队精锐,乔装打扮乘船走漕运回京。只要到了京都地界,老段便会来接应,王爷放心吧。”
“也好,走水陆这招出其不意,你在船上还可休养几日。”
千凌昱拗不过程清歌,只好强行将无踪留下,随即赶往中州。
…………
中州。
柳雨璃每天早出晚归,随着当地刺史、州县官吏丈量土地,按照地势和土质肥脊分为五等,依地之等级和各县原来的租税数额分派定税。待丈量完毕,再公布于民。
刚开始几天,中州刺史及各州县官吏还笑脸相迎,随着又几日过去,有不少知府县令消极怠工,欲想瞒天过海,瞒报清丈的土地面积,却被陶恒抓了个正着。
这天刺史府,闹成了一锅粥。
中州隶属的几个小县县令串通一气,聚集在厅堂中联合声讨琉璃公子。
“他又没一官半职,不过是江湖中人,凭什么对当地的政务指手画脚?”
“就是!他说丈量土地,就丈量土地,现在又要清查地籍,他是想做什么?是想把土地重新划分!别说地主不愿意了,本官也不愿意!”
“那地几十年都跟自己的姓,突然给它改了姓成了人家的。谁愿意谁就是傻子!”
“这个琉璃公子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自己有楚王的腰牌,便能为所欲为!今日必须要讨个说法,要么把琉璃赶出中州,要么我们集体罢官!”
“罢官?罢官好啊。本公子倒要看看,谁如此深明大义,知道自己德不配位,愿退位让贤?”
柳雨璃缓步走进厅堂,脸色平静,墨发如瀑,额前的两缕碎发随风飘扬,清隽无双。
众官吏面面相觑,瞬间安静下来。
柳雨璃从众官吏面前穿过,径直上座。
“公子,请过目。”陶恒立在柳雨璃身侧,呈上卷宗。
柳雨璃看了一眼卷宗,一言不发。
她的眸光扫视全场,虽然隔着银白面具,但仍能看出她那似是在看蝼蚁般冷冽的眼神。
众人被柳雨璃看得一头雾水,心中不禁犯起嘀咕,不知这卷宗上写得是什么?
“念给他们听听。”柳雨璃冷声道。
陶恒展开卷宗,清了清嗓子,念道:“八月初一,密县李县令收取县西孙乡绅所赠的三千两纹银,两人还一起逛了花楼,彻夜未归……”
“胡说!没有的事!”李县令疾声厉色地反驳。
“我胡说?”陶恒轻笑出声,“你在外醉倒温柔乡,被县令夫人发现猫腻,夫人与你发生争执,气急之下还挠了你,那血印就在你脖子下边,可敢露出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