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合顺心中感慨万千,“太后和先帝为王爷百般筹谋,老奴为之感动,王爷也定会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
合顺语气一顿,小心问道:“娘娘,距离新年没剩几天了,王爷二十岁的生死劫,究竟何解……”
“有生必有死,有死必有生。生劫已解……”程太后的眸光黯淡了几分,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并未再说下去。
沉默良久,只听程太后轻叹一声,看向合顺那张老脸,“哀家说这么久了,乏了。该你给哀家说书听了。”
“奴才遵旨。”合顺俯身一礼。
…………
南下的必经之路。
寒风在雪野上呼啸掠过,低吟着冬日里特有的笙歌,寒鸦站在光秃的枝头,悲凉鸣叫。
几匹快马疾驰而去,残雪被践踏成泥,化成一滩污水。
乌黑骏马四蹄踏雪。
而马背上坐着的人,身穿紫袍,外披貉毛大氅,墨发飞扬,一双凤眸似寒星溅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满是杀戮。
霎时间,程清歌拉紧马缰,骏马前蹄高高跃起,一行人马止住脚步。
他望向前方的眼神锐利如刃,只见一片黑压压的黑衣人挡住去路。
程清歌眉梢上扬,轻扬似剑,透着一股锋芒毕露的张扬气势。
他抽出凌云断魂枪,厉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为首黑衣人并不答话,只听他一声令下,“不留活口!”
众黑衣人训练有素,动作迅疾,将一行人团团围住,拔出利刃,剑锋直指程清歌,意图明显。
“想要本世子的命?做梦。”程清歌一脸戒备,透着一股凌厉果断的杀伐之气。
眼前的黑衣人武功高深莫测,并不是寻常的刺客死士。
大皇子正在图谋大事,哪儿有多余人手来追杀自己?二皇子等着看好戏,也不太可能。
那就只剩下皇上了……皇上怕王爷的死因大白天下,他的心虚和担心丝毫不亚于大皇子。
想到这里,程清歌凤眸一凛,紧握断魂枪的右手,青筋暴起。
“杀!”他忽的吐气开声,长枪猛击地面,身子在空中借势翻身,纵跃下马。
他手持断魂枪,凌空一划,卷起漫天飞雪,朝黑衣人斩去。
双方人马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众生为鱼肉。
万里飞雪,将苍穹作熔炉,熔万物为白银。
不知过了多久,草地上覆着厚厚的一层积雪。
漫山遍野的白,白茫茫雪地上有一道蜿蜒鲜红的血迹,分外惹眼。
凌云断魂枪静静躺在不远处。
枪身覆上一层薄雪,枪头的红缨被血水浸湿,脏污凌乱,不似往日的轻盈鲜亮。
…………
大皇子大婚的前一天。
雪后初晴,京都难得出了一回暖阳,冬日的阳光透着苍白,洒落在雪层之上,泛出耀眼的光芒。
轩窗半开,雪后晴光微暖,丝丝缕缕的梅花香飘进屋内,一股沁凉幽香透人心脾。
柳雨璃深吸一口气,披上兔毛披风,推开房门,踏雪寻梅。
庄子前院,在褐色枝干间,点缀着朵朵如血般的红梅,似是繁星点点,那满树鲜红的花瓣在白雪的映衬之下,盛意恣肆,孤傲冷艳。
柳雨璃看着经过风霜雪礼,仍傲然绽放的红梅,喃喃道:“梅花香自苦寒来。”
想起夜隐那晚说的计划,柳雨璃眸底闪过一丝忧愁,能不能熬过严寒,就看明天了。
“表妹!陪我下山一趟。”魏映雪蹦蹦跳跳地跑来。
“表姐又想跑出去玩?”
魏映雪点点柳雨璃的鼻尖,“才不是!我娘亲一个月前在华裳阁定制的新衣做好了,派我去取。
让我顺便带你一同去散散心,你整日闷在屋子里,别再闷出病来!”
“大姐不去吗?”
“大表姐这两日心神不宁的,彻夜难眠,刚刚睡下,我没敢去打扰她。”
柳雨璃秀眉微蹙,许是大姐太过担心世子的缘故。
魏映雪摇晃着柳雨璃的胳膊,“好表妹,陪我一起去吧。”
柳雨璃微微点头,“真拿你没办法。”
临走前,柳雨璃寻夏荷细细查问了一番,得知大姐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片刻,两个姑娘乘上马车,朝京都城驶去。
魏映雪一改往日里的调皮模样,罕见的双腿并拢,双手交叠搭膝,活脱脱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做派。
“表姐……你这是怎么了?”
柳雨璃诧异不已,她从未见过魏映雪这副模样,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魏映雪一脸无奈,“娘亲说过完年开春就要给我说婆家相看了,让我在外注意言行举止,时时刻刻保持着温柔端庄的样子,说话轻声细语,嗯,就像大表姐那样。”
柳雨璃看着魏映雪挺直的身子,“你不累吗?”
魏映雪捶着酸困的腰肢,“累啊!我要是不照做的话,娘亲就不让我出门,说把我关在家里,也比在外捅娄子好。到时吓得无人敢上门提亲,要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了!”
柳雨璃掩嘴笑道:“不知表姐想找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
魏映雪还从未想过,略略沉吟后,挥舞着粉拳说:“最起码得能打得过我的!像那些书生秀才什么的,我可不喜欢!文绉绉的,万一遇上个什么事,还得往我身后躲!”
“能打得过表姐的人,还真不好找。”柳雨璃自知眼前这个怪力少女的功夫,深受外祖母真传,并非浪得虚名。
化雪总比下雪冷,山路结冰,当真是不好走。原本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京都城中。
来到城中,已是正午时分,沿途经过的酒楼菜馆香飘四溢。
香味随风飘进马车中。
魏映雪一本正经地端坐在马车中,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出声来,引得柳雨璃咯咯直笑。
魏映雪恼羞成怒,直挠柳雨璃的痒痒。
柳雨璃本是不怕痒的,但看着魏映雪通红的小脸,只觉得好笑。
“表姐!好表姐!别闹了,我请你吃好吃的!”
“这还差不多!”魏映雪一听有好吃的,这才饶了柳雨璃,重新坐回原处。
柳雨璃掀起车帘,冲车夫道:“去一缕香。”
“是,姑娘。”
魏映雪眼前一亮,“素素姐家的酒楼?”
柳雨璃含笑点头,“许久未见素素姐了,素素姐做的雕花蜜饯可是一绝。表姐今日有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