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潇然瞥向夜隐,冷声道:“夜阁主当真是怜香惜玉。”
“沈御史是住在八卦阵里吗?说话这般阴阳怪气。”夜隐眼尾上扬,浮现一抹嘲弄之色。
沈潇然冷哼一声,“我看阁主倒像是开醋铺的,浑身上下泛着股子酸味。”
柳雨璃听着两人阴一句阳一句的说话,只觉有些头疼,“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原来三姑娘与夜阁主是旧识。”沈潇然眸光扫向柳雨璃和夜隐二人,瞧这反应并不像是初见。
“我外祖母的庄子与阁主是邻居,先前曾见过两面。”柳雨璃故作从容,生怕再被沈潇然看出端倪。
沈潇然看向夜隐,好奇问道:“这么晚了,夜阁主怎么在这里?”
“沈御史为何而来,我便是为何而来。”夜隐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柳雨璃。
他自然是不放心眼前的姑娘。
不等两人开口,柳雨璃话锋一转,“大皇子泯灭人性,再这样下去,朝阳宫里死的人会更多。
不如暂且放下往日恩怨,先想个对策,把里边的人给救出来。”
“三姑娘所言极是。”夜隐眸光飘向沈潇然,“只是不知沈御史这铁石心肠会如何抉择?”
沈潇然再次看向土坑,声音冷冽,反问道:“这种人神共愤之事,谁能容忍?”
对于沈潇然的答案,柳雨璃并不意外。
毕竟这是扳倒大皇子的良机,沈潇然定不会错过。
夜隐微微挑眉,“看来沈御史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冷血无情。”
“若论起冷血无情,夜阁主有过之而无不及。”沈潇然不甘示弱。
柳雨璃看着暗暗较劲的两人,再次开口,引入正题,“还是先商量个对策。”
“围剿朝阳宫。”
“弹劾大皇子。”
夜隐和沈潇然两人脱口而出。
“妇人之仁。”
“莽夫之举。”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夜隐道:“救出百姓,才是上策。”
沈潇然道:“以绝后患,乃是良策。”
柳雨璃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再次开口,“不如分头行事,双管齐下。”
“不必。”
“不用。”
两人势如水火,寸步不让。
柳雨璃无奈,“夜阁主,沈大人,大敌当前,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以大局为重?”夜隐轻笑一声,“沈御史若是知道何为大局,又怎会助纣为虐,高价卖药?”
沈潇然面如冷霜,却无法反驳。
错了终究都是错了,本就是一条不归路,无法回头。
“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沈潇然不再停留,拂袖离去。
他抬脚走出几步,又转身看向柳雨璃,“夜深了,这荒郊野岭的,三姑娘要小心为妙。”
言罢,他看了一眼夜隐,意有所指,大步离去。
望着沈潇然渐行渐远的身影,夜隐缓缓开口,“真是个怪人。沈潇然这几日拼命寻找琉璃公子的下落。他们定还惦记着人参,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大皇子荒淫无道,二皇子唯利是图。要想保住人参,谈何容易?”
柳雨璃轻叹一声,更何况,人参败毒散只能缓解病症,却无法根治。凡是染上时疫的老弱孕妇,都难逃一劫。
即便如此,二皇子仍不肯放过牟取暴利的机会。
“咳咳!”柳雨璃轻咳一声。
夜隐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少女,担忧道:“怎么了?”
柳雨璃摆摆手,清了清嗓子,“许是夜里风凉。”
春樱很是机灵,冲星河挥手,“陪我去马车里给姑娘取披风御寒。”
“是!”星河连忙跟上。
两人先行离去后,夜隐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在柳雨璃的身上,“天转凉了,当心身子。”
“阁主的身子呢?可好了?”
当日容楚剜心头血为自己解毒,后又身受重伤,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想起这些,柳雨璃的心猛然抽痛。
夜隐脚步一顿,“只要姑娘安好,我才能安好。”
柳雨璃抬眸望向夜隐,“此番大皇子……阁主有多大把握?”
夜隐不加遮掩,“十足把握。”
柳雨璃斟酌再三,还是开口问道:“这可是个契机?”
“算是。”夜隐点头。此番若能成事,便是回归的契机。
柳雨璃等这一天,不知等了多久,“我想帮你。”
夜隐驻足,凝视着紫衣少女,眸底满是宠溺,“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傻丫头。”
无论他是生是死,他的璃儿从未离开过。
在大事未成之前,决不能再让璃儿冒险。
临近马车前,夜隐又叮嘱道:“京中时疫泛滥,你近日还是少出门为妙。万事有我。”
“阁主也要保重身子,先告辞了。”
柳雨璃冲夜隐浅浅一笑,乘上马车离去。
夜隐冲隐匿在阴影处的暗卫,沉声道:“调派人手,去朝阳宫。”
“是!”暗卫领命。
…………
沈潇然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方才在林场看到的死人坑触目惊心,历历在目。
无辜之人,死于非命。
抬高药价,何尝不是一把无形的刀?
死的还是百姓。
他所做的一切与残暴不仁的大皇子又有何分别?
沈潇然伫立在岔路口,不知该何去何从。
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底,此刻浮现出一抹复杂之色。
他有些动摇了。
母亲的下落,难道就不管不顾了吗……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沈潇然回过神来,抬眸望去,只见一六七岁的男孩正怯生生地看着自己。
他浑身脏兮兮的,像只走丢的小狗崽,警惕中又透着胆怯。
“这么晚了,为何不回家?”沈潇然望向男孩身后那空荡荡的街道,又问道:“可是迷路了?你爹娘呢?”
男孩摇摇头,并不说话。
沈潇然心生疑惑,六七岁的孩子大半夜为何独自一人在外晃荡?
男孩瞧沈潇然走近,惶恐不安,后退两步,拔腿就跑。
沈潇然只觉得男孩有古怪,疾步上前,挡住去路,“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家。”
男孩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连连摇头。
沈潇然挺直身子,晃了晃腰间的梨花银剑,故意吓唬道:“再不说话,我就生气了。”
“我……我想去找我娘。”男孩声音哽咽。
“不许哭。”沈潇然最见不得别人哭,尤其是小孩子,“你娘在哪儿?我带你去。”
男孩强忍住泪水,“在城外的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