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雨璃掩去眸底的伤感,抬眸望向陶恒,“先生怎会是孤家寡人?你是我的家人,亦是柳家的家人。
还有你的义弟雷二,段大哥,小舅舅都是你的至交好友。以后莫要再说胡话。”
“可是姑娘……”
陶恒仍不甘心,柳雨璃出言打断,“我去意已决,这是我的命数,不该由你来承担。那日我将柳家二房托付于你,你莫要失信于我。”
陶恒努了努嘴角,负手转身,一言不发。
“事情还没那么糟。”云霄思忖片刻,缓缓开口,“三姑娘当饵,并非必死。使者何时启程出关?”
“明日午时。”穆辞答道。
云霄捋了捋胡须,“老夫定设法护着姑娘。”
段翊也看向柳雨璃,认真道:“我定拼死护姑娘周全。”
“多谢。”柳雨璃行礼道谢。
“只是王爷那边……”段翊放心不下,若王爷得知真相,定不愿三姑娘替他冒险。
“王爷就交给我吧。”柳雨璃垂下眼帘,当是最后的告别了。
她接着嘱咐道:“段大哥,今夜你定要看好凌白,莫要让他钻了空子。总觉得他居心叵测。”
“是。”段翊应声。
…………
天刚擦黑,大帐之中,灯火通明。
千凌昱一一交代明日随使臣出关的诸多事宜。
众人面色凝重,听着千凌昱所言,各怀心事,一一应下。
独自站在角落里的白袍少年,隔着纱幔,隐隐看着高位之上的金甲男子,影影绰绰,朦朦胧胧。
最后一役,容楚定能凯旋。
“若本王没能归来……”千凌昱眸光扫向众人,语气一顿,“你们便听前辈安排,不可恋战,不可意气用事。”
“王爷!”程清歌凤眸通红。
千凌昱摆手,“本王主意已定,勿要多言。”
“是,王爷。”段翊率先应声,拦下程清歌。
千凌昱望着白袍少年的身影,在段翊耳边低语。
“现下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若再敢违背本王的命令,就别怪本王不客气。她,就托付给你了。”
段翊一个激灵,原来王爷早已识破明月的身份。
他敛去眸底的不安,点头应声,“是,王爷。”
临了,千凌昱冲云霄俯身一礼,“幸得前辈出山指点,容楚感激不尽。”
云霄起身回礼,“王爷心怀家国大义,先帝若在天有灵,定会欣慰。”
“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是父皇生前遗愿,本王不能不从。”千凌昱眉目清朗,眸底满是坚毅。
众人散去,千凌昱望着白袍少年离去的身影,欲言又止。
他坐在案前良久,执笔写下一行字。
云霄回到帐中,却发现穆辞等候多时。
两人促膝而谈,直到深夜。
段翊来到山坡之上,隐匿于此。
山坡下的树林便是鹘鹰的栖息之地。
三姑娘料定今晚凌白定会有所动作,所以让自己多加留心,以备不时之需。
后半夜,一只鹘鹰忽然从林中飞起,盘旋高空。
“嗖——”地一声。
鹘鹰被一击即中,如同折了翼般,应声掉落。
段翊手持弓弩,脚下生风,大步朝鹘鹰坠落的方向跑去。
他取下鹘鹰身上的密信,直奔柳雨璃的帐中而来。
“三姑娘!这个凌白果然不安好心!”段翊将密信呈给柳雨璃,怒气冲天。
柳雨璃看过信后,秀眉紧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爷何来的反心反骨?”
“此信若传给圣上,后果不堪设想,西凉王府定死无葬身之地。”段翊攥紧拳头,这信上所书,王爷早生反心,意图谋反。
柳雨璃眉眼一片冰凉,“这招反间计,凌白学的倒快。他是想借用皇上的手,除掉王爷。
好替旧主乌屠报仇,也可在新主二皇子面前邀功。好毒的心计。”
皇上对王爷的戒心,绝非一朝一夕才有的。这封信,无非是加重皇上对王爷的杀心。
段翊凝眉问道:“姑娘,这信该如何处置?”
柳雨璃望了一眼烛火,把信纸卷起,点燃,霎时间,烧成灰烬。
她执笔写字:忠。
段翊有些不解,“单写这一个字?”
柳雨璃点头,“皇上疑心重,这一个忠字,足矣。字多反而起疑。把这个忠字,寄回京。”
“是。”
段翊接过书信,大步离去。
柳雨璃双手托腮,凝神细思。
匈奴的明刀易躲,朝堂的暗箭难防。
日后没有自己护在容楚左右,但愿皇上看在这个忠字,勿要对西凉王府赶尽杀绝。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次日,天刚蒙蒙亮。
千凌昱起身,径直来到柳雨璃帐外。
却见帐中空无一人。
他不由地慌了心神,派人去寻陶恒,陶恒竟也不见踪影。
千凌昱心生不好的预感,派人四处寻找柳雨璃的下落。
片刻后,段翊前来禀报,“王爷,有人瞧见明月公子往河边去了。”
千凌昱足下生风,往河边走去。
一株株花树绽放,铺满山岭田野。
晨雾飘荡,缭绕林间小河,缥缥缈缈,花树如同蒙上一层轻纱,宛如仙境。
涓涓细流,潺潺流过,悠悠水韵,声声怡人。
一清丽脱俗的少女,青丝垂落在肩,侧坐在河边的磐石上梳洗。
她眉目婉约,乌发如瀑,脸上未施粉黛,如一朵绽放清水之中的芙蕖,别致淡雅,灵动可人。
柳雨璃听闻有细碎的脚步声走来,立即戴上帷帽,回头望去。
正好迎上千凌昱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
柳雨璃眸底的诧异,转瞬即逝,冲他俯身一礼,欲要离去。
擦肩而过之际,千凌昱低声唤住她,“站住。”
柳雨璃脚步一顿。
“要去哪儿?”
千凌昱左跨一步,挡在柳雨璃身前,声音低哑,透着无奈和宠溺,“可玩够了?”
柳雨璃不予理会,绕过面前的男子,继续前行。
千凌昱俊眉微微蹙起,一把扯住少女的衣袖,“众将士都在河边洗漱,璃儿是打算一饱眼福吗?”
柳雨璃只好驻足,摘下帷帽,青丝随意垂落于背心,温婉中又有几分清冽。
“原来王爷早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