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翊以为柳洛尘是在担心柳雨璃,安慰道:“二郎,三姑娘会没事的。”
一副药喂下后,到了夜里,柳雨璃的高烧才退下。
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
程清歌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得了!今日什么公务都没处理,只在这里守着小丫头了!”
“妹妹生病,兄长照顾不是应该的吗?”千凌昱语气不满。
程清歌想起柳雨璃对他的态度,滔滔不绝地诉起苦来。
“王爷,这我得好好跟你理论一番。这小丫头对你倒是毕恭毕敬的,对老段一口一个段大哥,喊唐五也是唐五哥哥,柳二郎就不说了!唯独对我,不理不睬,满脸都是厌烦!”
段翊捂嘴偷笑,千凌昱也摇头失笑起来,“堂堂七尺男儿,竟还和十岁的孩子一般见识!”
程清歌背着手来到床前,愤愤不平道:“等会她醒了,本世子非得问问她,我到底是招她惹她了?究竟为何这样对我?!”
这时,柳雨璃眼皮微动,被说话声给吵醒。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眼眶通红的二哥,正拿着帕子给自己擦脸。
站在二哥身旁的是段大哥,手中端着铜盆,满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程清歌负手而立,满脸写着不高兴,好像谁欠了他钱似的,摆着一张臭脸。
难道是自己刚才昏睡时,在梦中骂他,被他听见了?
柳雨璃眼波流转,一双温柔如水的黑眸,映入眼帘。
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眼眸,明净清澈,灿若繁星,像涟漪悄散的湖,又像三月的柳,那么温柔,那么沉静,令人心安。
王爷?
柳雨璃望着千凌昱那挺拔的身姿,看来洛河一战,王爷没有受伤,自己百般筹谋算是没有白费,如此,自己也放心了。
“你可算醒了,小丫头,本世子问你……”程清歌正好想问个明白,却被千凌昱出声打断。
“璃丫头病了,需要静养。世子若没什么事的话,就先退下处理公务吧。”
程清歌满肚子的话,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我上辈子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
程清歌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去。
“二郎,我们去看看穆太医的药熬好了没!等会让三姑娘服下。”段翊拉着柳洛尘往外走。
柳洛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柳雨璃,不情愿地离开水榭。
“你觉得身子如何?可好些了?”千凌昱望着柳雨璃那张小脸,面色缓和了几分。
“嗯,好多了。”柳雨璃将脑袋缩进被子里,应了一句。
千凌昱微微扬起嘴角,“如此就好。穆辞开的药,药到病除,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多谢王爷。”
柳雨璃只露出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眸,每忽闪一下,微微上翘的长睫毛上下跳动。
只是这双眼眸里没有同龄孩童,该有的天真烂漫,而是有着过早的成熟和从容。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你可饿了?想吃些什么?”千凌昱突然想起柳雨璃一天都没进食,肯定饿坏了。
柳雨璃一时也没什么胃口,只觉得口干舌燥,“我……我想喝水。”
“我帮你倒。”
“我自己来。”
“你躺着,别动。”千凌昱的语气不容反驳。
柳雨璃只好坐在床边,看着千凌昱倒上一杯热茶,递到自己面前。
她接过茶盏,瞧见千凌昱缠着纱布的左手,问道:“王爷的手,是那日回城时,故意划伤的吗?”
“你怎么知道?”千凌昱坐到床边的圆凳上。
“我猜的。那日唐五哥带我和二哥,在茶楼上看到了。”柳雨璃低头饮茶。
千凌昱微微一笑,“璃丫头可真是聪明。”
“王爷此去漠北,历经磨难,幸得平安归来。”柳雨璃此言发自肺腑。
千凌昱眉眼温和,“多亏你二哥梦里预兆,本王提前做足准备,不然……”
柳雨璃打断千凌昱的话,“王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璃丫头说得对。”千凌昱扬起嘴角,“三个月不见,璃丫头长高了不少,身子也圆润了不少。”
“王爷是想说我胖了?”柳雨璃有些不满。
她那粉扑扑的小脸蛋上,长着一对细而长的柳叶眉,眉毛下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玲珑秀气又娇憨可爱。
“本王是说璃丫头的小脸圆鼓鼓的,煞是可爱。”
“我这是婴儿肥,等我长大就没有了。”柳雨璃还是第一次听人用可爱来形容自己,一点都不习惯。
千凌昱瞧着柳雨璃那张稚嫩的小脸,叹道:“璃丫头,你这样多好。这才是十岁的小姑娘该有的样子,率真活泼。”
柳雨璃神情一滞,“我……”
千凌昱那双黑玉般的眸子,散发着浓浓的暖意,薄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温柔如流水,美的让人惊心。
“你年纪还小,并不明白童真是多么难能可贵。那年我也才十岁,父皇驾崩,守孝三年,那三年是最痛苦的日子,每天都要面对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孝期三年刚过,我就受封来到西北,无召不得进京。我是被迫长大,被迫承担,被迫肩负起这一切。
来到凉州三年,我和母后三年未见,每日都忍受着骨肉分离的痛苦。午夜梦回,我总能想起十岁前的日子,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所谓的童真就如同琉璃珠子,晶莹剔透,美好无瑕。小姑娘就该有小姑娘天真烂漫的样子,不要像本王当年被迫长大……本王希望你能无忧无虑地长大,做个开心的小姑娘。”
他总觉得柳雨璃比寻常的小姑娘不同,有着超乎同龄孩童的懂事和稳重,缺了点孩子气。
一霎那,柳雨璃内心深处那潭波澜不惊的井水,仿佛被人丢进去一个石头,溅起水花,泛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