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
在听到朱元璋最后三个字的刹那,陈宁等人外加一众百官,均是立刻跪拜了下去。
“陛下息怒!”
他们心神弥漫恐惧,同时那个本应该早已经出现在心里,却被他们刻意忽视的可能,已经猛然放大。
前不久,明明是胡惟庸借着印版案,铲除异己,甚至刘基的长子刘涟,江西一省参政,也被其卷入暗中处死!
连带着徐达也要卷入其内。
在很多官员的眼中,其仿佛真的大权在握,大部分朝官纵然心有不瞒,却也只能默认。
而如今,朱元璋亲口说出了一串的罪行,最后的擅权枉法和图谋不轨,几乎已经定了其的罪行!
刹那之间。
朝局形势大变,原本亲近胡惟庸的,此刻全然面色惨白。
而和胡惟庸较为敌对,甚至本身不太交集的,则是神情振奋。
勋贵之中,更有笑声响起,大声诉说着陛下英明!
“陛下,胡相自任丞相以来,殚精竭虑,为国事操劳,断然没有以上罪责的啊!”
这时。
陈宁连忙反应过来,就要求情。
他深知,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早已经是胡相一派。若是胡惟庸倒了,那他自己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要切割,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祈求陛下,将这所谓的“罪责”收回去,毕竟任谁看起来,区区一个“外邦使团”,也不至于让两位丞相一同倾倒吧?
只是。
他此刻的求情,却根本没有了半点作用,甚至说出去,连个回响都没有。
反倒是朱元璋冷厉的语气,已经朝他而来!
“陈宁,你身为左御史大夫,这些年来,却听从胡惟庸的命令,借用御史台铲除异己,明是风闻奏事,暗是媾和相连。”
“胡惟庸犯下如此多的罪行,你却知情不报,故意隐瞒。甚至连最基本的监察百官的职责,都弃于一边!”
“咱要你有何用?”
陈宁心神越发惊恐,想要说话,却发现四周臣子也默然的看来……
但他还是觉得……太恍惚了,太快了。
昨日还是一切静好,为什么就突然局面大变。
不过虽然如此。
他还是觉得,单单这样就想处置丞相,实在是太过儿戏。
因此,他几乎是孤注一掷的开口。
“陛下!区区外邦,何至于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先不说这进贡之事,本来就是疏忽大意之举,又哪里来的所谓的图谋不轨?”
“如果单单是以疏忽之职,就掀起如此大罪,陛下?如何让人心服口服?”
陈宁仿佛真的豁出一切,他说出这些后,其身后的御史台一众臣子,也不自禁的点头。
就连朝野其它官员,也是连连往来,虽然在明面上他们不敢反对,但是暗地里,却也各有心思。
朱元璋当然清楚这些。
“好!既然如此,那咱也让你们心服口服!”
“胡惟庸这些年来,在中书省专政擅权之后,凡是不利于他的奏疏,统统私自拦下。私拦奏疏,是不是罪名?”
说着,他很快往旁边看了一眼。
立刻间,就有亲军都尉府的人上前,搬来了一个箱子。
“残害忠良,刘基父子到底如何丧身,甚至刘涟到底是在江西怎么被害?”
“咱让三司去查,你们都说是印版案!是他们在背后指使,甚至连魏国公徐达也不放过……”
“今日大理寺少卿和刑部尚书都没来,难道作为三司之一的御史大夫,你还不明白?”
“光是刻意制造冤假错案,就是死罪!”
说着。
朱元璋立刻挥手,很快,除了这些箱子之外,还有一人径直被带到大殿之外。
“陛下!魏国公府内门房、其名福寿,就在殿外。”
听到声音。
朱元璋也看向前方,“正巧,今日在这公堂,就让人证物证统统出现……”
“带进来!”
朱元璋摆了摆手。
很快,一道左臂缺失的家仆装扮的身影,刚刚进入殿门,就噗通一声的跪在地上。
“陛下!我家国公与印版案绝无关系,是有人将我带去酒楼,随后将那些假钞箱子放在我这儿……”
福寿很快将当初遇到的事情完整说出。
而见此。
朱元璋只是让百官听着,而后他再度挥了挥手。
很快,蒋亲自带队,又带来一人。
群臣看去,发现自己并不认识。
然而下一刻,当蒋森冷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群臣纷纷大惊失色。
“陛下,此獠身为亲军都尉府成员,却被收买,当日正是其将那假印版,趁着搜查之际,送入魏国功府内长子徐辉祖房间之中。”
唰!
陈宁猛地转头……
中书省成员内,一个从开始,就脸色惊慌,一直低着头生怕被人挖出来的中年,此刻身体颤抖。
正是左司郎中,从四品的李佑。
后者此刻,显然已经陷入骇然,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动。
朱元璋对此,仿佛早就知情。
但公然揭露之下,他还是掩饰不住心中的愤怒。
“那你就告诉他!是谁?”
“还有,当初是咱派毛骧带人去查的,他又在做什么?难道咱的亲军都尉府,也有别人的眼线了?他们想做什么?”
如此喝问之下,根本没有人敢去回答。
“噗通”一声,蒋带着的那人登时就跪在殿外,却是连句话都不敢说。
而蒋趁此则继续道:“陛下,虽然其言语描述是个所谓的陌生人,但经过臣这段日子的详查……应与中书省左司郎中李佑,以及新任中枢舍人宋慎,脱不了关系!”
“另外……”蒋只是一顿。
便继续道:“大理寺少卿赵庭、以及刑部尚书沈立本,现已经被捉拿归案。”
“钞镜院前被传死讯的铸币司大使,金景仑并未被害,如今已经回京,故而关于印版案,此前三司所查一切,皆为不实!”
“属下这段日子搜查之下,发现的确有朝臣卷入其中,但却并非魏国公等人!”
“……”
他还想要继续说下去。
却见朱元璋已经怒道:“毛骧!”
早早的站在一侧,现在已经被冷汗浸湿的毛骧,登时站出身来。
“还等什么?证据都找到了!”
“现如今在这朝堂上的,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三日之内,一应主犯必须查明……”
朱元璋语气狠厉,“这奉天大殿本该是议论国事之地,不是查案之所,但短短数年,国朝却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构陷、谋逆党同伐异之罪!”
“今日开始……此案所有疑犯由亲军都尉府立刻抓捕!”
朱元璋用的是抓捕,而不是审案。
在某种程度上,这几乎已经定了太多人的下场,甚至当朝上下的百官,都不由得有了些噤若寒蝉之感。
“所有在京官员,务必配合,但凡忤逆,视若同党!”
“另……凡是有此次涉及此大案,罪证线索者,可上奏咱,从轻处置!”
“官员可相互检举,若有不法,一应严惩!”
此时此刻。
随着这短短的话语落下,在场的朝臣,却几乎都明白一件事。
血案……开始了!
朱元璋甚至允许,官员之间,相互检举。
这几乎让所有在过去,和胡惟庸走的近的一些臣子,都诞生了一些惊惧恐怖……
而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刹那。
左司郎中李佑,便第一个被拿下。
其后,御史台大部分御史,连带着御史大夫陈宁在内的官员也被拿下!
朝臣乱作一团,眨眼之间,几乎大半个朝堂官员,皆是落入亲军都尉府之手。
其中,整个中书省,可谓全军覆没。
而还有数队人马,几乎在朝堂行动的同时,已经飞速穿梭在各个府邸之内。
中书舍人宋慎不过七品,虽然没有资格进入朝会。
可是,也早就在第一时间,就被拿下……
……
朝野大变动!
只剩下一半的官员,从奉天殿脱身的时候,依旧觉得刚才一切,仿佛是一个梦。
然而,当视线扫过四周,人群稀疏。
宫殿两旁,已经多了许多看守的禁军。
每每对视这些眼神,众人却都感觉到不寒而栗!
……
而接下来,由毛骧领头,亲办此案。
宋慎第一个就忍不住,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
当那些假钞,以及最后的印版彻底坐实,胡惟庸在里面主导陷害后。
此案,就瞬间铁板钉钉。
但……这只是开始。
钞镜院再一次迎来了全新洗牌,所有工匠都第一时间被严控。
毛骧没那么多时间一个个的查过去。
所以,但凡是掌握“新钞核心机密”的,包括不限于新钞防伪、数字排版、油墨等等……统统关押!
随着时间流逝,涉及的人越来越多,而胡惟庸的罪证,更是一步步的坐实。
甚至,随着朱元璋的官员相互检举。
最开始,根本没有官员趟这个浑水。
可是,随着亲军都尉府开始查抄很多朝廷官员,终于,文华殿内……
御史中丞涂节,亲自求见陛下。
言称其有胡惟庸谋逆大罪,铁证如山!
当日。
看着越来越多被查实的罪证,愤怒不已的朱元璋……
亲自在毛骧送上来的“株连名单”中!
写出一个个准!
刹那间,国朝上下,人头滚滚。
然而。
正当百官发现,此案随着胡惟庸等主犯被诛杀,就要很快完结的时候。
朝野上下这才发现……
那位陛下所要的,远远不至于此!
终于。
随着一道消息出现,国朝上下,彻底震动!
“自古三公论道,六卿分职,并不曾设立丞相。自秦始置丞相,不旋踵而亡。汉、唐、宋因之,虽有贤相,然其间所用者多有小人,专权乱政。”
“大明开国仅十年,便造奸相乱国之祸!”
“为我大明不重蹈前朝灭亡之覆辙,自胡惟庸之后,我大明不可再立丞相!”
“自今日起,废除中书省!”
“后世子孙,若敢有臣下敢有奏请设立者,文武群臣实时劾奏,将犯人凌迟,全家处死!”
“万世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