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卿的声音引起了齐苏的注意,齐苏心神一动,快速跑了过去,四周的架子上堆着许多的木盒子,地上也散落了不少。
盒子摆放的很乱,上面沾满了灰尘,齐苏拿起其中一个盒子,擦去灰尘之后,小心的打开,他看到一小截骸骨静静地躺在里面。
皮肉经过岁月侵蚀都被腐蚀掉了,只剩下白花花的尸骨,齐苏面色平静,看了一会,视线在骨骸两根格外修长的手指上流连了片刻又将盒子重新放回了原位。
王胖子有些不解,“这些断手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刑罚,不过这数量未免太多了吧。”
确实如此,眼前的骸骨实在太多了,粗粗一数就有几百个盒子,如果这里面装的都是人体的断肢,那就代表着起码有成千上万的张家人因此而失去了右手,这样残酷的刑罚,即便是封建社会都是令人动容的。
齐苏琢磨了会也没理清头绪,三叔那坑货,向来挖坑不填,齐苏没有思路,就把目光看向了知情人。
张海言敛着眸子扫视了面前的事物,语气平淡的解释道,“这是张家核心成员的埋骨之地,这手骨就相当于纪念他们的衣冠冢。”
黑瞎子伸着胳膊,懒洋洋的勾住了张启灵脖子,一脸的唏嘘,“哑巴,还好你没有和你族人一块生活,不然我都担心你会成为变态或者杀人狂魔。”
王胖子深以为然,重重的点点头,经过这段时间了解,他大概清楚了张家的行事风格,那不是一星半点的颠覆认知。
如果把张家古楼的消息放出来,绝对会引起一场惊涛骇浪,齐苏摩挲着下颚,他明白汪家为何始终如一的执着于张家,长生的鲜活例子就在眼前,没有人能够忍受的住诱惑,有心算无心,覆灭就成了注定。
张海客的烟瘾很重,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用牙齿轻轻地含在了嘴里,目光慢慢的扫向木盒,表情很淡漠。
“在想什么?”张海言上前一步,低声询问。
张海客龇牙一乐,酷似吴斜的脸上透着些许玩世不恭,张海客将嗓音压抑的很低,“真是疯狂的一个家族,也不知道你坚持重振家族的决定是否正确?”
他是被家族收养的孤儿,小时候见证过张家人的德行,对家族的感情自然太不深,当初之所以肯来这冒险,一半是因为好奇心作祟,另一半则是为保护张启灵。
张海客想看看,当年那个极其强盛的家族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他的好奇心其实不太浓。
但或许是当久了吴斜,张海客在不知不觉中传染上了吴斜的坏毛病,平静的日子待的发腻,就想找点刺激的。
张海客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脸颊,为了变成这张脸,或者说模仿吴斜,张海客做了好几次整形手术,还折断了赖以生存的发丘指,连声音都被改了。
金针刺喉的技术就算是再熟能生巧,也免不了对咽喉造成一定伤害,时间一久,张海客甚至快淡忘他原本的声色。
可能是苦难磨砺了张海客的性格,他喜欢游戏人间,对任何事都表现的漠不关心,包括自己的生命…
听到张海客的话,张海言沉默许久,之后视线扫向别的方向,嘴角扬起了抹诡异的弧度,意味不明的低语。
“以前我或许是想着重新将家族发扬光大,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有了更伟大的目标。”
张海客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他们张家人的喜好还真是如出一辙,他听懂了张海言的言外之意,捂着腮帮子,“你确定要和我抢?”
面对张海客似笑非笑的表情,张海言毫不相让,“抢不抢不是你说了算。”
齐苏看到两个“小张”面带微笑,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头顶缓缓地冒出大大的问号,心下也很是微妙,他正想要上去打声招呼,全身忽然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
”谁在念叨我?”最终齐苏还是把喷嚏打了出来,手指摸着发痒的鼻尖。
黑瞎子以为齐苏的身体出问题了,将视线转了过来,神情有几分关切,”冷到了?”
齐苏连忙摇头,他身体很棒,黑瞎子的担心纯纯是多余,黑瞎子的目光在齐苏健康红润的脸蛋上凝视了几秒,过了好一会才收了回去。
张启灵对木盒里的尸骨不感兴趣,他脚步一动,身体快速从成堆的盒子中穿过,没多长时间,周围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齐苏用衣袖掩着口鼻,伸手挥去飞扬的灰尘。
待灰尘散去,齐苏看过去,就看到他眼前多出了一段向上攀爬的梯子,张启灵神情很淡,可能是发现了齐苏的视线,跟他隔空相望了起来,齐苏清楚的看见,张启灵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柔和。
齐苏的脸微微一热,狼狈的撇开了脑袋,幸好环境关系,没有伙计察觉到这暧昧的情景。
不过黑瞎子肯定不在此列,他高大的身材直直的横插两人中间,面部直勾勾的看向齐苏,“小苏不许当着我的面和野男人眉来眼去的。”
齐苏看不到张启灵,脸上的晕红渐渐淡去,将黑瞎子给推开,“什么野男人,算起来你才是野男人。”
黑瞎子自动忽略了齐苏后半句话,”所以你承认我是你男人了?”
齐苏,“……”适时性耳聋是吧。
王胖子被迫吃了几口灰尘和狗粮,咳嗽了声后不满的抱怨道,“小哥麻烦你动手前吱一声行不行,提醒一下又不费多少口水。”
张启灵没理王胖子的叫嚣,目光紧紧的凝视着齐苏,淡淡道,“往这边走。”
见自己被张启灵无视,王胖子表情一噎,默默地翻起白眼,自打有了心上人,张启灵的待遇区别对待不要明显,王胖子低着头开始假哭,“小哥你这样冷漠,会容易失去我这个贴心又温暖的朋友。”
对于王胖子发自灵魂的质问,张启灵便是用默不作声来代替回答,他好像听不到周遭的杂音。
黑瞎子看了一眼张启灵冷笑道,“胖子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啊,哑巴早叛变了,现在的哑巴小苏在他心中排第一,我们这些兄弟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旁观的刘丧抽搐着嘴角,为什么他从黑瞎子的话里听出了幽怨的气息。
霍仙姑没多言,她好像是聋哑人,径直的跟在张启灵身后,经过几轮生死考验,霍家的伙计折了好多个,还活着的基本全是精英。
“她的时日不多了。”张海客扫了眼霍仙姑惨败的脸色,幽幽的声音引起了齐苏的注意。
齐苏目光闪烁,他反复回味着张海客那句话,渐渐琢磨出了门道。
霍仙姑的命运已经被锁定了,她是走不出张家古楼的,齐苏不同情霍仙姑,更没出手搭救的念头。
张家古楼的秘密非同小可,就仿佛炸弹,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霍仙姑既然蹚了这趟浑水,估计是做好了最坏打算。
从楼梯口上去,齐苏发现这四周的光芒宛如天上璀璨的星河,他关掉了手电筒,抬头看去,距离他们的头顶上,竟然镶嵌着夜明珠,珠子颜色绿油油的,数量极多,好像一条银河高高的悬挂在上空。
王胖子看到珠子,停住了脚步,伸手比划了一下高度,遗憾道,“这是鱼目石,可惜太高拿不到,当时我和天真采了几颗,卖的价钱还挺可观的。”
黑瞎子听不得这些,闻言心痒难耐,渴望的盯着头顶的鱼目石,不过黑瞎子有分寸,明白张家古楼的凶险之处。
“黑爷,你怎么看到值钱的东西就走不动道了。”刘丧瞥到黑瞎子的神情,十分的无语,忍不住询问。
黑瞎子仿佛被戳到了痛处,脸色有点不好看,“黑爷我天生命里犯穷,有了钱都攒不起来,要不是有哑巴和小苏接济,都可能流落街头睡大街了。”
刘丧微微撇嘴,根本不信黑瞎子说的半个字。
齐苏闻言好奇的转过头,上下打量着黑瞎子,他其实挺好奇黑瞎子这些年赚的都花在哪里了,黑瞎子的名头和张启灵齐名,他的佣金是非常高昂的,如果省着点花,足够黑瞎子在京城买几套房产了。
黑瞎子曾经跟他说过,他血汗钱都被一个女骗子卷走了,这些听听就行了,谁信谁是傻。
黑瞎子瞥见周围几双探究的眼神,嬉皮笑脸慢慢的收起,嗓音淡淡道,“黑爷的隐私不是那么好听,想听也得有那个命。”
周围几个胆大的伙计缩了缩脖子,他们从黑瞎子平淡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跟自家这条小命比较,八卦并非特别吸引人。
黑瞎子一把勾住齐苏的脖颈,整张脸凑的很近,一反之前冷淡的作风,“小苏苏,如果你好奇瞎瞎的事迹,改天我们约个时间好好说说。”
王胖子看到黑瞎子的变脸速度,心中很鄙视,扭头朝着地上吐口水,嘴里恨恨的咒骂,“呸,舔狗。”
张海言嘴角微微上扬,目光扫视了眼黑瞎子,又看了看张海客,语气轻幽道,“情逢对手,将帅相遇。”
齐苏努力的甩脱了黑瞎子的控制,冷不防的听到张海言的声音,险些笑场,张海言是懂阴阳怪气的,这评价也确实适合他们。
一行人很快就走完了楼梯,前面的路被一扇木门挡住了,张海客扒在门框上敲敲打打,研究了好一会才站起身。
“这后面有自来石,一旦使用暴力开门,后面的自来石就会瞬间落下将门给彻底的堵死。”张海客拍掉身上的灰尘,摊了摊手。
霍仙姑沉吟了片刻,目光炯炯的看向张海言,声音嘶哑的说道,“张先生你是张家的,应该会有开门的办法,就看你的了。”
张海言倒也没有推辞,弯腰拔出藏在短靴里的匕首,张家的这些木门都是按照最古老的工艺榫卯结构做的,只要找对窍门,想打开其实非常的容易。
“交给我吧。”张海言轻轻地说了句,目光沿着门缝找到了卯头,直接把匕首插入了缝隙里,刀尖一点点的往外撬,张海言用的是巧劲,所以动作相对要慢一些。
张海言一连撬了五块门板,门几乎被卸下了大半,不过这宽度已经足够供人通行了,门刚一打开,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陈年老灰顺着气流飞了出去,那些反应慢的伙计当场吃了一嘴的灰尘。
齐苏得到过深刻的教训,早在张海言动手的时候就躲到了人群里,所以幸免于难。
王胖子和刘丧不太好过,整张脸都是灰,一时半会的看不出本来相貌。
齐苏看到灰头土脸的刘丧,为数不多的良心有几分触动,而后目光一言难尽的瞥向同样躲到人群中的张海客。
这个老六。
张海客和齐苏的眼神相互交汇,仍是面不改色,甚至笑着竖起了大拇指,“小族长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呀。”
齐苏默默地为蒙受了不白之冤的霍卿默哀了几秒,便很果断的扭过头去降低了存在感。
因为他看到有好几双喷火的眼神在死死的盯着张海客,那神情明显的来者不善。
齐苏咳嗽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小心的穿过张海客的身侧,径直往木门那边走去,才一靠近,齐苏就看见地上攒了厚厚一层老灰。
黑瞎子微微抽动着鼻翼,表情很难看,“这是强碱的味道。”
张海言的面色有些肃然,他蹲下身摸了一下,若有所思道,“的确是强碱,看来这附近应该有密洛陀出没。”
王胖子心中一惊,“简直阴魂不散。”
齐苏下意识的看向了霍仙姑。
霍仙姑的脸色已经失去了血色,身躯颤抖的厉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霍仙姑喘了几口气,态度坚决,“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