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好几天,君璟屹始终静不下心来。
关晟说,纪长乐出现在朔州的时候,刚好是盛流芳身死的那年,村民们都说,云顶山脚下的纪氏医馆里,貌似是突然多出了一个小姑娘。
纪长乐的生母居然是笑飞绸缎庄的女掌柜,当年她带着儿子上京寻亲,可惜刚找到女儿就意外身故了。而盛流芳根本不是盛家的骨血,这其中会不会有些关联?
纪念怀医术高超,云顶山上的药材又全,为什么他们治不好纪长乐的头疼症?纪长乐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迟迟找不回自己的记忆?
一连串的疑问亟待解开,君璟屹闷坐在书房里暗下决心:纪长乐是盛流芳最好,之前的夙愿和如今的期许可以一并实现;如果不是也没有关系,无论是才貌还是势力,乐安郡主都够资格做他的正妻。
......
经过凼州治疫和滨州暗访,六皇子和纪长乐相熟了起来。随着二人碰面的机会越来越多,君璟承总是有种错觉,那就是盛流芳并没有离去。
想到盛流芳故去的时间,君璟承会问:“长乐,你是什么时候到的云顶山?天气正冷的腊月里么?”
纪长乐并未隐瞒:“差不多四年前,是个冬天。”
想到盛流芳的口味喜好,君璟承也不放弃打探:“长乐口味特别,一直无辣不欢吗?你刺绣的技艺那样好,应该是自幼就开始苦练吧?”
纪长乐挠挠头:“确实一直爱吃炒彩椒,辣子鸡也喜欢。至于刺绣......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练的,反正用来打发时间挺好。”
君璟承的猜测越来越大胆:“长乐,沈言重伤后虽被救活,却改变了原来的容貌,听说你也遭遇过意外,是跟他一样的治法吗?你原来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跟现在不同?你......”
狄盈儿实在是替纪长乐头疼,她沏了一壶新茶给君璟承倒上,遮挡住他探究的视线:“六爷,您也问了这么多,要不要先喝口茶?”
君璟承这才收起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一时好奇而已,长乐莫要嫌本王话多。”
纪长乐将狄盈儿拉到身后:“盈儿只是不想我难过,六爷不要怪罪才好。”
送君璟承离开的时候,盈儿鼓起勇气,跪地讲明了自己拦话的理由:“六爷,我听纪先生说起过,小姐的母亲叫纪念娇,她是随母亲的姓氏取名。当年她们母女遭遇了流寇,纪夫人为了保护女儿而死。小姐她在那场灾难中失去了至亲,这才落下了失忆头疼的毛病。”
“纪先生说过去的事情不记得也是好事,小姐她不能再受刺激了。”狄盈儿重重磕了一个头,“您贵为皇子,方才是我无礼,还请六爷责罚。”
“是个懂事的丫头,”君璟承轻笑:“只要你对她忠诚,是真心实意地为了她好,那本王就恕你无罪。”
“谢六爷。”盈儿如释重负。
......
沈漠然是最煎熬的那一个,起初他还会到盛流芳的牌位前说说心里话:“流芳,世上真的有如你一般的好姑娘,长乐她机敏可爱,嫉恶如仇,现在受封郡主啦。”
“不过长乐要比你幸运,起码纪先生和长公主他们对她是真心实意的疼爱,不掺杂一丁点儿的逼迫利用。她在宫外可以率性而为,腰杆儿可硬呐。”
可是渐渐的,沈漠然发现,纪长乐和盛流芳一样,想事情的时候喜欢单手托腮,食指一上一下地敲击着桌面;无论茶冷茶热,接到手里先吹它两吹,这个也是与盛流芳相同的习惯。
沈漠然最初是跟着盛流芳学写字,自然清楚地知道,她的“氵”习惯上断下连,下方两点一笔带过。而这也是纪长乐的书写方式,再加上几乎一模一样的口味、爱好、衣品......这些难道都是巧合?
沈漠然头一次找到沈隐询问时,沈隐支支吾吾,沈漠然便又去了第二次、第三次......
最终,药仙仙有点受不了:“盈儿也来找了我好几趟,真正在意长乐、熟悉长乐的人,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沈漠然听出来了弦外之音:“大哥,长乐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为什么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难道她是流芳?你告诉我,是不是流芳她还活着?”
沈隐的肩膀被沈漠然按得生疼,他指了指药仙仙:“我可什么都没说。”
药仙仙撇了撇嘴:“对,是我说的,纪先生只说不让长乐知道,又没交代不可以跟沈漠然和盈儿说。”
“你这......”沈隐有点无奈,“你这都是什么歪理?”
“甭管歪理正理,我只清楚,真心的人瞒不过,该来的迟早会来的!”药仙仙翻了个白眼,自顾回了房间。
沈漠然在沈宅的庭院中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流芳,原来是你,真的是你!是我笨,是我傻,是我差点又把你给弄丢了!”
药仙仙忍不住透过窗纱往外看,觉得有些瘆得慌,她推了推沈隐:“沈漠然一直处事从容、泰然自若的,你看他现在又哭又笑的,可别乐疯了。”
“还不是怪你没忍住,”沈隐瞟了药仙仙一眼,“等着纪先生来兴师问罪吧。”
药仙仙“切”了一声:“我既然敢说,便不怕纪先生知道。不过,我已经提醒过了盈儿,你也得去跟你的兄弟说一说,长乐的曾经太苦了,她可不是任人欺凌的性格。万一从前的事情被重新记起,长乐在仇恨中迷失自我,是很容易陷入危险之中的。”
“成,那我也去提醒一下,”沈隐叹息了一声,“我这傻兄弟也等了太久了。”
晚上,临近宵禁的时候,沈漠然到了纪长乐的住处。门头上的“乐盛华居”四个大字,还是纪长乐请他提上去的。
当时自己选了这几个字,是希望她快乐美满,福泽深厚。许是冥冥中早有安排,“长乐”和“盛流芳”竟各含一字,暗合于这块匾额。
门口的侍卫是长公主君安然亲自选派的,故而没有胆怯:“沈大人,天色已晚,您真的要在这个时候求见郡主?”
沈漠然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是,我现在就要见她,烦请通传一声。”
侍卫进去没多久,纪长乐就披着头发、揉着眼睛迎了出来:“沈漠然,有事么?”
沈漠然有些哽咽:“我必须得见你,我想见你了。”
“啊?”纪长乐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怎么了?咦,不对,你怎么了?”
“小姐,您就让沈大人看一会儿吧。”盈儿眼中也闪着点点泪光。
“你们两个今天都好奇怪哦。”纪长乐伸手探了探沈漠然的额头,“都进来,我给你们俩搭个脉再说!”
沈漠然顺从地跟在纪长乐身后,盈儿也并无多话,悄悄擦拭着眼睛。
正如药仙仙所说的那样,真正在意的人,怎么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盛流芳是狄盈儿和沈漠然愿意豁出性命保护的人,他们两人唯一的心愿,就是盛流芳能好好的活着。
狄盈儿对沈漠然说:“沈大人,我方才也感觉自己是在做梦,捧着小姐的脸仔细看了好半天。”
沈漠然则回:“就算是梦也不怕,大不了咱们永远都不要醒过来就是了。”
盛流芳驻足:“你俩梦到什么了?难道通灵啦?被附体了?别吓唬我!”
第二天一早,纪长乐顶着重重的黑眼圈找到了药仙仙:“仙仙姐,盈儿和沈漠然不太对劲哦,俩人都说做了梦,都直勾勾盯着我,问话也不说,只顾傻乐。”
药仙仙开始胡诌:“额......休息不好可能会有些癔症,沈隐一累还梦游呢!”
“我?梦游?”沈隐有点懵。
被药仙仙在桌子底下一掐,沈隐立马反应过来:“对对对,我梦游,仙仙不拉着就走丢了。他们俩就是太累了,过几天肯定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