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南书房,姜绍礼躬身禀报着滨州的近况:“君慕谦不负厚望,出手又快又准。他不但逮住了安守王的宠妾与管事官私通,还证实了滨州王府内新添的两个孩子,并非是君之运的亲生骨肉。”
“听说安守王一刀一个,活劈了一对儿奸夫淫妇;他也终于相信,世上并无可以永葆青春的金丹。君之运在气急之下数次口喷鲜血,已然明白自己时日无多,他亲自向安守王妃赔罪,决心利用余生好好补偿正妻,还有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
“君慕谦此番率领滨州的大小官员来京朝拜,主动上交了大批精工兵刃。他还承诺年年向朝廷进贡千两黄金,唯求让他多备一颗救命的药丸。”
皇帝君之栋心情大好,又有了挥毫泼墨的闲情雅致。
殿监督领齐申甫公公看了看纸上写好的‘除患宁乱’四个大字,脸上堆着笑夸道:“皇上笔走龙蛇,真是苍劲有力的好字。”
君之栋嗔怪了一句:“我看你是老树成精,光拣好听的说。”而后便惬意地品起了茶,“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掉了滨州的大麻烦。乐安郡主若是个男儿身,朕就封她做谋士官。”
齐申甫接道:“乐安郡主颇有长公主的风范,确实是难能可贵的妙人儿。”
君之栋又问:“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齐申甫不敢怠慢:“郡主在朔州的一切关系都仔地细地过了好几遍,所有她在意的人和物,老奴都已悄悄在京城中安置妥当。皇上您爱才惜才,对郡主厚赏,真乃宝月之福哇。”
君之栋笑容满面:“此番乐安郡主功不可没,朕的赏赐,她受得起!对了,璟承和沈漠然也该嘉奖。”
君慕谦返回滨州之前,特意找到了纪长乐:“我在京中曾遭人轻视,受过无数白眼,几近绝望之时,是郡主伸出援手,拉我出苦海。”
看着锦衣玉带的君慕谦和神采奕奕的小席儒,纪长乐感慨万千:“世子能出苦海,是因为自己无贪婪、无妄念,只要您始终如一,滨州就能事事皆安。”
君慕谦突然向纪长乐行叩拜大礼,纪长乐错愕,连忙制止:“世子爷,您这是干什么?”
君慕谦却不肯站起来,反而又拜了一次:“我感谢郡主,更是为了我的母亲,她用了您给的药方,现在眼睛已经能依稀看得见。”
“这是医者的本分,”得知安守王妃有望重见光明,纪长乐很是欣慰,她带上了调皮的语气道,“而且外头不都在传嘛,我是因为给你下了毒,怕遭怨恨,才上赶着给王妃医治眼疾。”
纪长乐之所以声称给君慕谦下毒,需要定期服用解药,是为了让皇帝认为朝廷对滨州有所牵制,给皇权统治一颗定心丸。免得君之栋日后再起疑虑,对君慕谦不利,打破好不容易得来的母子团圆。
席儒已经报给君慕谦知晓,下在御赐酒菜中的“毒药”,不过是山楂粉而已,发放的解药也是滋补药丸,服用后对身体有益无害。
君慕谦堂堂七尺男儿之躯,在京中苦捱的日子里都不曾落泪,此刻却忍不住湿了眼眶:“郡主的‘毒’,我尝着甚好。滨州事毕,圣上答应一次赏我两粒解药,往后的每年我都要再来京城,叩谢郡主的再造之恩。”
不过,这件事情纪长乐可没敢瞒着长公主:“母亲,一个唯愿娘亲安康的人,坏不到哪里去的。我……没给君慕谦下毒。”
“嗬,这个时候知道叫母亲了?”君安然点了一下纪长乐的脑袋瓜,“你呀你,胆子忒大,欺君罔上。”
纪长乐正忐忑的时候,又听得君安然道:“看来本宫得去趟养心殿,去找皇上,把给君慕谦发解药的差事讨过来。”
听长公主的意思,是愿意帮助自己隐瞒啦,这下再不怕露馅儿。纪长乐如释重负:“多谢母亲。”
君安然是跟薛涛一起返回长青宫的,让纪长乐意外的是,御前伺候的大公公齐申甫也来了。
齐公公笑得灿烂:“乐安郡主,皇上特意为你准备了大礼,遣老奴过来通传一声。”
“皇上赏了您一处三进三出的宅子,在正街上的,还说等到了乐安郡主出嫁的好日子,必要另赐更大的府邸。纪氏医馆奉旨挪到京城,朔州的安生也被接来与纪先生同住。您的弟弟秦聿修现在可以自由出入司衣局,笑飞绸缎庄很快就是声名远播的皇商了。”
“可是......”纪长乐并没有满意之色,而是诚惶诚恐。
“哎呦,郡主嗳,您最喜欢的那匹小马叫‘珍珠’不是?老奴都送到您宅子的马房里了。还有盈儿姑娘,只要她还想开铺子,京中的地段随便她挑选。”齐申甫心里什么都明白,但也只能劝说着,“郡主,这是皇上的意思,皇恩浩荡啊。”
薛涛蹙着眉头:“长乐乖,谢恩吧。”
君安然也拍了拍纪长乐的手背:“长乐先谢恩,母亲陪你去新宅子看看,再给你添置些仆从。”
......
正街就是热闹,可纪长乐却不似往常一样活泼,而是蔫头耷脑。
薛涛不知该怎么开导女儿,频频给君安然使眼色。
君安然只得叹了一声开口:“长乐,使有才者为己所用,这是王道。皇帝承天受命,是万民之主,信奉的从来是‘顺者昌、逆者亡’。”
直到远离了皇宫,纪长乐才敢说话:“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才能,一定要被禁锢在京城。”
“长乐,事已至此,你要相信为父,一定会护你周全。”薛涛是下定决心,必须要保护好女儿的。
“多谢御史大人,多谢长公主。”纪长乐仍是闷闷不乐。
几人行走在宅子各处,任是君安然眼光挑剔,也觉得环境和布置还算不错:“长乐安心住下,你这里所用的人我亲自安排,至于贴身服侍的,你从代巧和悦心里头选一个。”
纪长乐觉得不妥:“代巧和悦心本就关系要好,不应该因为照顾我而分开。而且宫里头机关玄妙更多,您离不了任意一个。”
这时,盈儿气喘吁吁跑到纪长乐身边:“小姐,吓死我了,纪先生说您要留在京城做贵女,回不了朔州了。”
纪长乐见到了盈儿突然委屈,一把抱住人道:“舅父说得没错,皇上不让我回家了。”
盈儿想起了勾心斗角的京中贵女,想起了表里不一的朝臣命妇,想起了无端遭人暗害的盛流芳。
盈儿咬了咬嘴唇:“小姐,我不开铺子了,我就守在你身边好不好?打今儿起我专伺候你一个,让你来养我。”
君安然知道这个盈儿,眼色和见识都不错。她替纪长乐允了:“好极了,有个体己人陪伴长乐,本宫也能安心一些。”
在君璟承去滨州的这段日子,嘉亲王君璟屹在京中少了对手,日子过得惬意轻松。
得空的时候,他常常会想起纪长乐:清水晕染作画,衣品和口味也都差不多,黑犬“四方”也愿意围着她打转......
像,太像了,纪长乐为什么与盛流芳有那么多相似之处?
沈言在雍州一役中重伤,仍可以存活,且改变了容貌。纪长乐与他颇有渊源,她如今的相貌,会不会也是改变容颜后的样子?
想到此处,君璟屹喊来了关晟:“让你再去细查纪长乐的过往,连同有没有可以使人改变容貌的治伤方法,还没进展吗?”
关晟连忙回答:“三爷,六皇子归京后动静挺大,您前阵子吩咐属下先去盯着毅亲王府,所以......”
“君璟承办结了差事,得了些封赏,就那么回事吧。”想到自己唯一一次动心、却终是没能得到的女人,君璟屹抓心挠肝似地难受,“去查纪长乐,别的先放放。”
“是。”关晟领命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