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显灵了，林荷花你还敢抵赖没有虐待过席康！”
方梅激动地唾沫都快喷到林荷花脸上了，林荷花只觉身体虚浮，摇摇欲坠。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香烛怎么会灭呢，难道真有显灵一事？
林荷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孙德兆看她精神涣散，生怕她不理智下做出什么无法弥补的举动。
他突然一个大步靠过去，抓着她胳膊担忧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孙德兆求助看向村长，“幺爷，她脸色这么白，身体也在抖，感觉随时都要晕过去，先把她扶回去休息吧。要被镇上知道我们搞封建迷信搞出了人命，非得当典型教育，到时全镇人都得看我们鸡鸣村的笑话。”
校长经这么一提醒，脸色也白了。
他这个村长跟着村民们一起搞封建迷信，到时肯定会被降责，这个村长说不定就当不成了。
“好，你快带她去镇上找医生看一看，千万别吓出好歹。我就说搞这些封建迷信要不得，火苗灭一灭就真当世上有鬼了？要真有鬼，让他出来我看看。真是瞎搞！全都散了，散了，忙自己的去。”
村长挥着胳膊，轰赶着众人离开。
他在鸡鸣村积威甚重，铁青的脸色让众人不敢违抗、反驳，拖拖沓沓散开。
方梅激动地喊，“不行，还有最重要的问题没问呢！”
村长一拐棍敲在地上，威严地怒视方梅，“还问什么问，今天这事就是你挑起来的，林荷花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收场。”
孙德兆和村长一唱一和地终止问灵，本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两位外来客人突然出声。
“不必理会他们，你继续。”
高蒙将熄灭的两根香烛重新点上，对方梅道。
席合也跟着朝她浅笑一下，“你接着问，有什么后果，我担着。”
方梅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心，瞬间就安定了。
这两个年轻人一看来头就不小，孙厂长都明里暗里讨好他们，被他们压得死死的。
有他们镇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席家姑娘，高先生，这是我们村的事，你们都是外乡人，还是少管为好。”
村长没了之前面对席合时的慈爱模样，言辞威肃。
席合始终淡然从容，眼神轻飘飘，像是高高在上的观众，冷眼看着一群鬣狗，为了抢夺狮子的猎物，小心翼翼又奸诈迅猛地相互攻击、争抢。
他们以为自己的行为谨小慎微，无人察觉，实际都一清二楚落在观众眼里。
这一切于她，似乎只是一场游戏。
她从不曾入局。
“你们村的事我不管，但我曾叔祖的事我管定了。村长刚才允许，这会怎么又不允许了。你们既然觉得封建糟粕不可信，不理会就是，千般阻拦作甚？莫不是怕问出什么来？”
“你……”
“这是我的个人行为，不代表全村，也与村民们无关。方梅也只是我请来帮忙的，按我要求做事，出什么问题来找我。至于村民们……想看热闹的就看，不想看的离开无妨。村长也是。”
席合这话，让村长彻底没话好说了。
她本就不是鸡鸣村的人，村长也管不了她。
而且她都说了这是她的个人行为，有什么后果她自己承担，村长还能说什么呢。
席合这话也是免去了方梅的后顾之忧，有这两人撑腰，方梅胆子比平常大了好几倍。
她也不管村长的脸色，回身朝着两座坟头又是深深三鞠躬。
“席叔、席康，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林荷花的大儿子刘槐，到底是不是你们席家的血脉？如果不是，就吹灭烛火。”
几乎又是一个快准狠，火苗啪嗒就灭了。
没有片刻的等待。
之前还是起鸡皮疙瘩，这回是全身冒冷汗了。
连孙德兆和老村长都吓得不轻。
难道席家父子真的显灵了？
林荷花看着那对火苗整齐熄灭，这回彻底一个绷不住，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孙德兆火急火燎地把人送去镇上医院，席合默然地看着那两个小小的坟头，清澈如湖般的眸子，看似平静无波，深处却是波浪翻涌。
席望紧紧握着席合的手，无声安慰。
高蒙站在她身旁，像一颗大树般可靠。
“我们去老房子看看。”
席合回头看向他，点点头，眸底的波浪渐渐归于平静。
席家的老房子是很老旧的砖瓦房，除了正屋三间，侧边还有厨房、猪圈、杂物房等等，共八大间，算是不大不小。
这座老房子最开始的主人姓康。
席向明与康娟结婚，做了康家的上门女婿。
康老爷子欣赏席向明的才学，也很喜欢这个女婿，临终前就做主把房子改姓了席。
康娟去世地早，席康是席向明独自带大的。
一个男人带大一个痴傻儿子，可想其中艰难。
席合挨着房间转了一圈，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屋里只有些非常老旧的家具，积了厚厚的灰。
但高蒙在正屋书房里找到一个木箱子，里面放了好些书。
还有一些用过的纸笔。
全都泛黄发霉了，打开盖子就是一股浓浓的霉味。
高蒙把箱子搬到太阳底下，挨着把书拿出来抖抖灰，发现都是老版的初级课本，儿童故事书等。
应该是教席康和村里孩子们用的。
木箱最底下还有几本世界名着，塞万提斯的《唐吉坷德》、乔治.奥威尔的《动物庄园》、陀螺陀耶夫斯基的《罪与罚》等等。
包括《三国演义》、《易经》、《狂人日记》、《诗经》……
这些应该是席向明看的。
席合坐在一张小马扎上，一本本翻看，手指轻轻擦去书页上的霉点和裂痕，似乎那些显露着斑驳岁月的痕迹被抹去，就能将时间往回拉。
重回到席向明坐在院中，细细阅读的时刻。
姑侄二人对书中传递的思想和看法进行热烈探讨，侃侃而谈，互不相让。
席合盯着手里的书，有些出神。
她轻轻放下手里的《诗经》，抬起头看向高蒙。
“你看得见鬼？”
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把席望惊得一下坐直身子。
圆溜溜的眼睛惊愕地在两人身上左看看右看看。
高蒙只是沉默了一瞬，没有被发现的惊讶和慌张，而是坦然地应了一声，“对。”
席望一屁股栽到了地上，脸涨得通红，从没这么丢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