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做该做之事。”萧立渊走向乾清宫方向,他需要为大周的储君,漠北府死去之人,去要一个公道。
王浦心急,想要上前阻拦。
可身前却有四双手伸出。
杨居胥和殷僖冉四人冷冷地看着王浦和欲起身的宗敏才。
“王承袭,宗大人,政事还未完,还请坐下。”
王浦闭目一叹,幽幽道:“若有不逆之事,诸位,我等当……遗臭万年。”
杨居胥回以冷笑。
“堂堂太子,被逼死在前线,我们本就该遗臭万年!”
周胤正可以不用死,是他们太贪心,一个个都想着从龙之功,逼迫启明皇帝,逼迫萧立渊,逼迫太子。
可却从未有一个人问过,周胤正这个太子是否愿意!
……
皇宫里,启明皇帝有些癫狂嘶吼,而后又放声大笑。
“死了?”
“朕的儿子,朕的太子死了!”
“他怎么会死,他为何要寻死!”
“哈哈”,启明皇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捶打着自己已经失去感觉的身体,这一刻,他才有个父亲该有的样子。
“宁远,朕不想,我不想杀胤正的。”
“寡人只是想,只是想他听话,让他带着战败的罪责狼狈逃回,在朕面前认错!”
“为何要逼朕,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逼朕?”
“让朕以为,胤正他想当皇帝的,他想将他父皇赶下去的。”
“他……不孝的!”
内疚涌起,但又快速消散。
“不对,他死得好,死得好!”
“朕没有了儿子,朕还有孙子!”
“孙子没了,朕也还有宗室!”
“谁也别想,谁也别想从朕手中夺走皇位,朕才是皇帝,朕是大周唯一的‘天皇帝’!”
启明皇帝似销骨的脸盯着宁远,一双手死死攥住宁远道:“宁远你说,朕是不是比皇爷爷强,是不是比父皇强!”
宁远抓住启明皇帝的手,将他轻推至床榻之上。
“陛下,你情绪波动太大,会影响身体的。”
“砰”,房门被重重推开,萧立渊手持刺鞭走入。
冷冷道:“陛下,请脱去上衣,以背面老臣。”
启明皇帝缓和的情绪再起波澜,死死盯着萧立渊手中刺鞭。
身上早已经愈合多年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老师,这一次你又以什么理由惩戒宸青!”
“不慈,不仁,非人君!”
启明皇帝褪下衣物,将背上那条相伴了二十多年的伤痕露出,他并不惊惧。
嗤笑着道:“上一鞭,老师的力气很大。”
“让宸青武道之路彻底断绝,以至于宸青冒险用药,落下病根,成了宸青今日此番下场。”
“这一次……老师,你还有当年的力气吗?”
宁远急呼:“萧丞相,陛下他身体!”
“宁远,让开!”
“朕要看看,这天下人崇敬的萧丞相,是怎么欺凌他的君王!”
萧立渊往前两步,低声道:“陛下,臣话还没说完。”
“你还有不孝之罪!”
“这一鞭,十五年前,我就该给你的!”
“你庆幸……你有个好父亲!”
刺鞭挥落,压抑不住的哀嚎声从启明皇帝口中传出,他痛得浑身颤抖,脸上终于有了些惊恐。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萧立渊的话。
“萧丞相……你话中何意?”
萧立渊回忆起与文德皇帝的点点滴滴。
怅然道:“若不是文德陛下求情,当初这一鞭,本该要了你的命。”
“你莫以为,你所作的事,文德陛下都无所闻?”
“只是文德陛下不愿相信,所以……给了你和周开圣机会罢了!”
启明皇帝痴痴一笑,抬起手将伤口牵扯,让疼痛将自己从羞愧中攥出。
“呵呵,谁会信,你有何证据?”
“老师,你到底老了,这一鞭,你同样要不了宸青的命呢!”
萧立渊回望了眼外面出现的黑衣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你会懂的!”
待萧立渊离去,启明皇帝趴在床榻之上,任由宁远帮其上药。
他若身死,让萧立渊和时艰就别想活着离开乾清宫。
大周死了太子,没了逐北军,镇西军分裂……诸番大事下,若再死个皇帝和大周人心的擎天柱,这大周,就真的四面楚歌,命数将绝了。
“朕当然懂,老师你的心思,太好拿捏了!”
“永远都是!”
待伤口包好,启明皇帝略带疲惫地问道:“宁远,你觉得那消息是真是假?”
“周开圣他还有儿子活着?”
“我明明都杀了的,一个不漏的!”
宁远将染血的被褥换下,低眉回道:“老奴不知?”
“呵呵,朕是真不信呀,不信苏复那小子能装得这么深。”
“他完全不像周开圣的儿子,萧立渊也绝不会让周开圣的儿子成为萧家孙婿的。”
“苏复,他真能骗过天下人吗?”
宁远缓步退下,他知道,启明皇帝累了。
“老奴不知!”
……
夜色下,火光与厮杀声将启明皇帝惊醒。
他猛的起身,却又牵扯到背上的伤口,不由龇着牙低吼。
“是谁?”
宁远侍立在旁,凝神回道:“是皇后娘娘。”
启明皇帝冷笑一声。
“从漠北府活着回来不知安分守己,胤正一死,反倒发疯了。”
“她应该品尝到,朕瘫痪在床之时,天下人弃我而去的那种绝望感了吧。”
宁远不答。
江南,宁海,西域三次损失之后,卓姿婵暗处掌控的势力,差启明皇帝太远。
此次袭杀,不过是……绝望后的癫狂罢了。
“去,差人将慕容承愉那个贱婢,还有……那个野种一并处理了。”
“朕丢弃的东西,也不允许有其他男人捡起来用!”
宁远身体一颤,不由想起苏复对攸宁的疼爱,还有他那暗藏疯狂的模样。
若他知道慕容承愉母女身死。
他还能控兵于前线,以抵御外敌?
“陛下,再等等吧?”
“嗯?”启明皇帝眉头蹙起。
“老奴这就去办。”
外面厮杀声渐小,启明皇帝皱着眉坐起身,不让自己背上的伤口让他变得软弱。
一刻钟后,一个花白的苍老妇人被押进。
启明皇帝下意识地皱眉,略带厌恶地看向来人。
十多息后方才恍然。
“这才多久不见,朕的皇后……你怎么和老妪一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