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复呆滞地看着眼前属于周胤正的尸体，其身旁，断天狼闭目含笑。
两人身上，苏复已经数不清有多少道伤口。
军阵之中，哪怕是如断天狼这等宗师，亦是有死无生，何况周胤正？
“一天！”
苏复脑海中闪过无数人名，为何都是这样？
为何都是这般慷慨赴死！
苏复抿嘴，看向眼前之人，苏复对他有些印象，这是殷家，政事堂内，尚书右仆射殷僖冉的孙子，往日皇宫夜宴，他是站在殷家人最后的。
“为何？”
殷众望张嘴，嘴里的鲜血让他有些说不清，左额斜下的刀痕将他双眼模糊，看不清眼前这个他最想要成为的人。
只是可惜，他终究平平，翻不过头上的大山。
“苏郡伯，殿下遗言。”
“你……比殿下更合适！”
说罢，殷众望低下头看着周景阳的尸体，都死了呢！
他也该追随其而去！
“噗”，苏复的手停在殷众望脖子半寸处，他没有拦殷众望，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
苏复闭眼一叹，他终于相信，周胤正当初那般的眼神，也是求死！
“刁得胜，护送太子殿下，断将军……殷众望遗体回京。”
“其余将士。”苏复遥望远处人群中熟悉的人影：“随我杀！”
……
羊舌唯我看着涌来的大军，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对苏复可太印象深刻了。
现在看着苏复领军而来，他只当笑话看。
“林将军，还有西域诸位，你们被这黄毛小儿迫杀至此？”
“是不是有点太无能了？”
西域之人面色一变，林饶之平静以对，拓跋睿识整理了有些狼狈散开的发丝，轻摇头道：“右贤王，你别小看苏复，他可不只会耍嘴皮子。”
“御林军……”拓跋睿识看了眼林饶之，带着些埋怨道：“镇西军可都是大周强军，有心算无心下，我们能活着与你汇合，都算林将军运筹帷幄了。”
林饶之回看了眼拓跋睿识，对着身旁那怪异的目光洒然道：“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是镇西军统帅，不是大周的皇帝。”
“我无法让所有人誓死相随。”
“我给你们创造了足够的机会，给了你们足够的时间。”
“论废物！”林饶之轻蔑地看了羊舌唯我一眼：“右贤王，你身上的枪伤再深一寸，你就交代在这里了吧？”
羊舌唯我面色一变，但却没有反驳。
他能啃下逐北军，可不是他多强，而是人海战术加上拓跋睿识等人的偷袭。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未能一战尽功，让周胤正领军将断天狼和逐北军残军救走。
现在更是因为周胤正和断天狼的主动出击，将林饶之等人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至此地，以至于让苏复领军突袭成功。
羊舌唯我捂住胸口，看了眼满地的尸骸，哪怕他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说一句。
这大周太子，的确有种。
“林将军，我们就不要再互相贬低了，大周边军的确强。”
“光凭我们，的确啃不动大周这块硬骨头。”
“萧立渊那老不死的，活一天，这大周人心就固若金汤。”
“现在……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天下群起，顷刻可为。”
所有人齐齐将目光望向奔袭而来之人。
“再拿下这十二万人，大周猛虎之势遏制，当是我等再起之时！”
……
这种战争从不是一朝一夕可成，苏复突进漠北府的消息也才刚刚传出，他不想让自己的人陷入绝境，他能做的只有牢牢将羊舌唯我等人按在燕山脚下，等着他应该等到之人。
漠北府的早已将天下人心牵扯，短短数月时间里，漠北府变故可谓层出不穷。
在所有人都对周胤正和逐北军被围困而心焦的时候，苏复领着御林军和镇西军突进，合西域来兵，解西域，宁海二府之困，歼敌二十万。
却不想，得到的竟然是大周太子战没的消息。
丰京内，行人面色匆匆，老人脸上露出快要遗忘的恐惧情绪，街道两侧叫卖声几乎难闻，粮油店也纷纷闭门，所有货物都被一抢而空。
萧立渊所乘马车从街道两旁之人的目光中朝着皇宫而去，这一次虽无言，但萧立渊却感受到他们眼中的期盼。
他们想……想定鼎大周三十五年的萧立渊，再次扶大厦之将倾！
“优先兵役之人，募军二十万，抽御林军‘人’字部为骨架，半月之后，由本相……赴前线支援吧。”萧立渊推开政事堂的大门，没有给王浦等人商量的余地，直接拍案道。
“萧丞相！”
“你身体！”杨居胥皱眉，大周的将领不在少，但现在前线大军为苏复所控，若是差旁人前去，主次难分。
且谁不担心……再来个林饶之。
这个时候，前线可不能再出乱子了！
杨居胥皱眉看了眼乾清宫方向，他最担心的是启明皇帝，他担心……苏复的身份，瞒不住这位已经失心疯的皇帝。
按启明皇帝的性格，可不会容许苏复手握大军，在周胤正之后，再次威胁到他。
“无事。”萧立渊淡淡一笑，随即看向殷僖冉。
“殷大人，你有个好孙子。”
“诸位大人家中晚辈的表现……配得上与太子殿下之英勇！”
殷僖冉沉默不答，和周胤正阵亡消息一同传入丰京的，还有那些平日里最不为人所知的大家族庶子和被冷落的嫡子。
殷僖冉听到殷众望的时候，都有片刻的疑惑，他对这个名字疑惑，他甚至都不记得殷众望的父亲是他第几个儿子。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殷僖冉想着家中后辈的模样，不管二代，三代，无一人能及殷众望呢！
萧立渊转身离去，他会说这句话，只是感慨，感慨周胤正不易。
竟然能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笼络到这么多视死如归之人，竟然能侵夺御林军“地”字部，竟然能悄无声息地在西域培养了两万精锐之士。
“萧丞相，你此刻欲何处去？”王浦起身，愁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