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复已是从六品的金堂司主事,这是他赘婿身份所能升的最高职位,若是再升,那便是京官中细分官衙中的主次之官了。
这在历朝历代中,都是赘婿不曾有的高位。
所以除开钱财之外,启明皇帝只能将苏复爵位往上升一级,为宁安郡子。
由此可观,启明皇帝的嘉奖并不算厚,甚至可以说得上过轻。
可其中代表的意味,却是再大的封赏也难抵的。
有了这个正名,就代表朝廷为苏复在宁海府内所行的一切事宜背书,大周朝野对苏复的议论,对他嗜杀之性哪怕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能以此点去攻击他。
更无法借此攻击萧立渊。
这是启明皇帝在苏复懂事的遣散血煞军后,在王浦等重臣心照不宣的交易下,给予苏复的真正嘉奖。
王浦等于自是无异议,点头称是之后,便与启明皇帝告辞,留下启明皇帝一人坐在御书房中沉默。
良久后,失神的启明皇帝站起身来,而一旁好似雕塑的宁远也终于动了起来。
“去……夏华宫吧!”
听着启明皇帝的话,宁远一直佝偻着的身子直了直,没有将自己的惊讶隐藏,同时也是以无声的方式提醒着启明皇帝。
主仆多年,宁远如何不知启明皇帝心思。
群臣对太子的态度,让这个年逾花甲,精力难继的皇帝,心中终是有了些危机感。
可宁远并没有等来启明皇帝的它话,低叹一口气后看着启明皇帝的背影,快步走上前去,将关着的房门打了开来。
……
此刻的夏华宫内,慕容承愉将太平公主的信置于油灯之上,待其燃成灰烬后,方才抱着已经能站在自己腿上,试图挣脱她怀抱而小腿不断使劲的攸宁。
轻拍着她那滑嫩的屁股,慕容承愉脸上丰腴稍减,但母性光辉却是更重了几分。
“这么小就那么好动,走了一天了一点都不累吗?”
攸宁“呀呀”叫着,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母后,母后”,可惜,她这个母后也是个喜欢逗人的人,她挣扎得越凶,慕容承愉便抱得越近!
在这场母女的耐力比拼赛中,还不等分出胜负,外面就传来宁远那尖尖的嗓音。
“陛下驾到!”
已经一年有余未曾见启明皇帝身影的慕容承愉身体微微一僵,她本能的不是欣喜,而是一抹慌乱与逃避。
攸宁却是不理会外面的声音,见自己挣脱不开,刚吃饱没多久的她稍稍用力下,稚童吃拉不分家的习惯便将一部分东西还给了慕容承愉。
而这个时候,不知是启明皇帝知晓自己冷落佳人良久还是因为有“求”于人。
他并没有等慕容承愉出来迎接,而是直接将门推开,眼带笑意的看向慕容承愉,还有……她怀中刚好憋不住的攸宁。
笑意僵在脸上,眼中的厌恶升起,甚至于抬起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将前迈的脚都收了回来。
慕容承愉这个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将孩子交给走近的春花,屈身行礼道。
“陛下亲至,臣妾未能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虽然慕容承愉对启明皇帝早已不抱奢望,但看见他那厌恶的反应,慕容承愉还是忍不住心中酸楚。
她嫁给启明皇帝多年,除了当作一个笼络与控制江南世家的工具,以及被他用来钳制卓姿婵外,再无它用。
启明皇帝沉默,那显于外的情绪早已暗藏于下,若不是亲眼看着孩子拉了出来,他真以为慕容承愉这是故意恶心他呢。
目光略带威严地看了眼正在啼哭的攸宁。
启明皇帝屏息道:“爱妃多礼了,是朕莽撞了!”
春花和秋月带着孩子去往偏殿,攸宁的哭声渐消,但那童真的眼睛却从春花肩膀上冒出,看着这个陌生的人,看着自己母后跪拜的模样。
小小的眼睛中尽是不解。
慕容承愉将自己心里的情绪藏好,换上一副失措的惊喜站起身来,略显尴尬地试探道:“陛下,臣妾身有脏物,还请陛下稍等片刻,臣妾先去换身衣物再来服侍陛下!”
启明皇帝身体往后微倾,长出一口气后将自己视线从慕容承愉裙子上那稀黄之物挪开。
“不用麻烦了,朕也就是过来看看。”
“既然孩子哭闹,那爱妃你就专心将孩子带好吧!”
启明皇帝话语一顿,随即继续说道:“胤骄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干点实事了。”
“这两年来,胤骄长进不少,往日荒唐不再,若爱妃没意见。”
“过几日我就安排胤骄到……刑部任职如何?”
慕容承愉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带着些许挣扎与哀求地看向启明皇帝。
几息之后,慕容承愉眼中的光消失,苦笑道:“全凭陛下做主。”
慕容承愉没有赞同,但她也没有反对的资本,她深知启明皇帝的性格,太子这几日声名在外,给了太多权贵之家人情,而政事堂那一致的态度让这位大周的皇帝感受到了危机。
所以才会再次用三皇子,不,应该是用她这个得到宗室扶持的妃子,再度遏制后系一脉。
可启明皇帝却不曾想过,他这个决定,会让他的儿子陷入何等险境。
得到想要的答案,启明皇帝点了点头,轻声道:“如此孩子也大了些,宫内用度怕是也大了些。”
“爱妃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会让宁远都安排好。”
“若……你在宫内无趣,想出去走走,也尽管只会宁远一声便可!”
启明皇帝知道慕容承愉知道自己的意思,所以对于慕容承愉的屈服,他也给出了自己能给的东西,哪怕与他所求相比,这些东西是那般的微不足道。
慕容承愉低声称“是”,目送启明皇帝离去,走向坤宁宫的方向。
“呵,真是无情呀!”慕容承愉心中暗语,随即走向偏殿。
在那里,她才能感到些许心安。
……
坤宁宫内,启明皇帝与卓姿婵对坐,只有在这里,他的情绪才丰沛了些,可也是因为如此,他才知道,往日只会与自己承欢的卓姿婵有了多少变化。
“你想做的事,我一直都顺你的意,哪怕你是去见另一个男人。”
“结果你告诉我,到现在你还没走出来吗?”启明皇帝看着眼中伤感难掩的卓姿婵沉声喝道。
卓姿婵眉眼抬起,杀死宁定方并没有让她感觉好过,而文德皇帝与萧立渊留下的后手,不仅让她失了在宁海府的着手,更是波及到了卓家。
哪怕她于漠北有成,但那呼谒单于已经先一步搅动漠北皇庭的人心。
而羊舌唯我与拓跋睿识的个人心思,并不能真的臣服于她手下。
这让她在漠北皇庭的着手,效果直接大打折扣。
若说最为安慰的事,或许是自己的儿子,终于开始接管一些帝王权力了。
可……偏偏,眼前之人,又要行什么平衡之策!
“是顺着我的意还是知道我会那样做,你心里清楚的很。”
“你想用慕容承愉和三皇子钳制胤正,我不许,更不会让你如愿!”
“当初你自己演了一出戏,让我去试探萧立渊等人的反应,我做了!”
卓姿婵摸了摸脸,这一巴掌的确让她对萧立渊暗恨不已,甚至不惜毁去自己在江南府的一切,也要杀了萧立渊最为疼爱的学生。
不惜让大周局势崩坏也要毁去萧立渊名声。
可她……却从未想过要杀苏复,因为她很清楚,萧立渊那一巴掌是对自己的侮辱,同样也是对自己儿子太子之尊的认可。
可是现在,臣子合意下,启明皇帝这个当父亲的倒是不愿意了。
这让卓姿婵心中如何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