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拿来小玩具和猫咪零食。这是摄影室免费提供的，帮主人吸引猫咪看镜头，做出符合拍摄场景的动作。
    如果客人有带猫咪惯用的物品过来，也可以使用。工作人员确认过这陆糸啥也没带，于是自觉准备。
    玩具和零食才放到桌子上，富有探险精神的猫咪们就跳上来，围着零食嗅来嗅去。而气味混杂的玩具遭到冷落。
    工作人员露出果然如此的微笑。
    但没关系，玩具是由主人来使用，比如像逗猫棒，达到远程吸引猫咪视线的目的。
    “小刘，我这边没别的事了。”注意到工作人员在旁边待机，弗朔放下摄像机，对他挥挥手。
    “你跟大家说一下，陆先生所有的拍摄场次都不需要助理，除非听到我有吩咐，否则别来打扰。”
    “好的。”工作人员立即遵从，向三只猫咪笑着说完拜拜，打开门离去。
    清完场，弗朔好心情哼着歌，满场跑亲自调试设备。拍摄缪斯的心愿得到满足，他连身影都在闪闪发光。
    “他是不是知道你是谁了啊？”陆糸用手掌遮住嘴巴，倾身附到至今为止没露过脸的方闻耳边问道。
    小江原本预约的摄影师，有给艺人拍摄的经验，职业道德高，口风很紧。
    说起来，小江提过一嘴，他本来想预约首席摄影师的。可是对方随性自由，每个月放出的名额不定，他没预约上。
    “弗朔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正摸着下巴回想，陆糸瞥见方闻摘下口罩、墨镜和帽子。
    方闻随手拨了拨头发，笑了：“他是一些杂志社的合作摄影师，拍过很多艺人。我和他合作过几次。”
    经他一提醒，陆糸忽然想起方闻工作室发的一组照片。暗夜为主题，泼洒盛放的玫瑰，红与黑激烈碰撞，方闻溺毙于风暴眼。
    那套主题照一发出，相关的话题霸占热搜榜整整一天。从方闻本人到摄影师，再到玫瑰品种，都被拉出来热烈讨论一番。
    回忆越来越清晰，陆糸惊叫一声：“原来就是他呀！弗朔！”
    似乎听到两人在说自己，远处摆弄摄影灯的弗朔笑眯眯冲他们挥了挥手，见到露出容貌的方大明星，也不惊讶。
    弗朔的才华毋庸置疑，跟才华一样张扬肆意的，还有他见到美丽之物的目光，过于吓人。
    陆糸压低声音问：“他对别人也这样吗？”见到目标，穷追猛打，追猫捉手的。
    头挨过去，亲密地凑在一起，方闻同样小小声回答：“他是颜控，你和乖崽长得好看，他看到没拍到就浑身难受。”
    见陆糸露出“他是变态吗？”的神色，方闻义正词严，再接再厉：“没错，你以后见到他躲开走。”
    “好过分啊，方闻，你就是这样污蔑曾经的合作伙伴吗？”突然，弗朔可怜巴巴的哀怨插进他们的对话中。
    陆糸霍地往旁边跳开，摄影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准备工作，扛着摄像机来到他们身边。
    方闻扬起一个制式笑容，回答彬彬有礼挑不出错：“弗先生误会了，就拍摄技术来说，你是顶级的。”
    露出真容，情绪平复，他又恢复到无懈可击的完美形象。
    是的，小江最初的打算十分正确。如果是由弗朔来拍摄，无论是成片质量，还是保密工作，都能令人放心。
    “那是！交给我，你们放心展示！”心里毫无芥蒂接受赞美，弗朔比了个照相的手势，自信发言。
    一门心思放在摄影事业上，摄影师先生对其它事物顿感得很。
    主人弗朔捣鼓黑黑白白的机器，对布偶猫芙芙来说是个行动信号，它也要工作了。
    只见戴红宝石的布偶猫，把玩具筐推到两只猫咪客人面前。玩具气味太杂，让它打个喷嚏又舔了舔鼻子。
    “猫不想玩玩具。”陆余的目光只停留一秒就挪开，它更想尝一口美味的零食。
    顶级摄影工作室财大气粗，连零食都是人气大卖的名牌。
    “现在还不行！”芙芙提高声调拒绝，一爪子按住零食。
    大黑猫马上对它投来警告的眼神，芙芙努力不让自己弱一头，硬着头皮继续：“零食要在拍摄完之后吃，大家都是这样的。”
    喵，明明很害怕森乌，布偶猫却拼命挺直腰杆护住零食，向它们说明拍摄流程。
    陆余对这只高傲的小猫咪有了些许改观。
    蹭了蹭森乌，跟它说暂时不吃，陆余对讲完为什么选玩具的布偶猫说：“喵不需要哦。”
    狸花猫声音软软的，传达友善之情，不会吓着宛若惊弓之鸟的小猫咪。
    它不需要玩具引导也会看镜头，甚至还能配合摄影师的要求摆pose。
    狸花猫再三打包票，芙芙犹犹豫豫相信了对方。
    另一方面，怎么应对说风就是雨的小猫，它有经验。待会两只猫咪乱跑，它再把它们赶回摄影位去。
    用人类眼中友好地追逐打闹的样子。
    芙芙不懂人类对此的定义，但它懂得人类看见那个场面时脸上露出的笑容，应该就是高兴的意思。
    人类微笑：芙芙在引导它们？帮大忙了。
    毛绒绒哭：嗷嗷嗷，这只布偶好凶！
    “芙芙，猫听说你是御用模特……”见布偶猫目露疑惑，陆余连忙翻译，“就是你长得好看，人类用你的照片吸引顾客。”
    它想问模特工作多累啊，你怎么有时间来跟拍摄的？
    芙芙的眼神却更加震惊，陆余反思两秒，不明白它为何如此反应：“喵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你说喵好看？”布偶猫瞪圆眼，好像听见一个天大的谎言，“你是第一个说喵好看的猫。”
    变成猫之后，审美向猫咪看齐。像布偶猫这种皮毛是大片白色的猫咪，确实称不上漂亮，不过陆余换一种角度去看。
    人类眼中的美丽也是美丽呀。
    陆余一副“信喵永生”的模样挥挥爪子，列举的证据很有说服力：“有什么奇怪的，你应该从小就被人类围着拍照吧。”
    围着拍照是真的，布偶猫骄傲地挺起胸脯，同时纠正对方的一个错误：“不是从小，喵到人类身边时断奶很久了！”
    嗯？工作人员说是从小呀。
    对这个说法，芙芙漫不经心解释：“可能是喵被救回来的时候，没有多少毛毛，看上去瘦瘦小小，像个幼崽。”
    布偶猫看向远处的弗朔，蓝宝石眼睛里满是对方的身影：“喵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生病饿肚子，也抢不到食物。”
    是人类把它捡回了家。虽然一开始把它的毛毛都剃光了，还喂它难吃的东西，但它后来神奇般变得健壮起来。
    芙芙的回忆似乎来到美好的时光，语调变得欢快：“喵喜欢这里的所有人，他们会用喜爱的目光看喵。”
    “不过，要是人类带了猫猫狗狗就算了。”芙芙嘀嘀咕咕。
    模模糊糊的，陆余听见它说的是，巴拉巴拉……喵才不需要它们喜欢呢……
    “你不一样，喵愿意跟你做朋友！”布偶猫眨巴眼睛，“喵允许你接近主人，你会发现喵的主人天下第一好的。”
    陆余心领了这份好意。
    因为布偶猫过于骄傲的表达，淡泊名利的狸花猫难得起了攀比心：“猫养的人类同样好，天上地下第一好！”
    闻言，大黑猫抖抖胡须，似乎想反驳这个说法。但那边已经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起来，聪明的它选择暂时沉默。
    “猫的人类会拍照！”
    “猫的人类会画画！”
    “猫的人类买玩具！”
    “猫的人类买宝石！”
    “猫的人类有下属！”
    “猫的人类有老公！”
    两只猫咪争论的声音愈发尖锐，处在声波中心的森乌，面无表情往中间一趴，用庞大的身躯防止它们打起来。
    那边，拍摄中的三人组因为猫咪的话题，氛围迅速熟稔起来。
    “乖崽是你从外面捡回来的呀，芙芙也是，是我从车底掏出来的。”弗朔按下快门捕捉两人眼神相触的一幕。
    “应该是生病了被遗弃，剃光毛之后跟小老鼠没区别，毛长好之后就很漂亮了。”
    “芙芙患过一段时间分离焦虑，我就把它带在身边，逐渐成了工作室招牌。”
    聊起猫咪的事，弗朔人来疯的气质弱化许多，变得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家长。
    喵喵喵。
    远处猫咪的吵闹声由小变大。
    弗朔淡定继续拍照，他对芙芙有信心，那孩子从没有伤害过客人。
    拍摄中的陆糸有些担心地回头看，被面向猫咪们的方闻拉住。
    他用手挡住陆糸的后脑勺，在后者重新面向自己时，抬起下巴，亲吻了对方的喉结。
    “没事，猫咪们很和谐。”
    温热的唇瓣摩挲着脖颈的皮肤，陆糸不自觉按住方闻的肩膀，想要推开他逃离，却被对方箍住了腰肢，动弹不得。
    摄影师弗朔感叹，真不愧是方闻，这表现力……不！对方与恋人的这场拍摄，根本不需要表现力，全是本心的流露。
    以忠实信徒的身姿，祈祷对方交付全部的爱意，想要霸占他的全部目光，吞没他的全部气息。
    男人那双应该虔诚合十的双手，却用蛮横的姿态合抱成牢笼，将神灵禁锢。
    情是浓墨重彩，爱却小心谨慎。
    弗朔以精准的角度连续摁下快门，照片无需加工，就足够震撼人心。他们两人之间，情意尽在不言中。
    两个人类的拍摄结束，轮到两只猫咪。
    “你们要听话哦，拍完就有零食吃。”布偶猫芙芙操心得不行，亲自把两只新朋友送到摄影区。
    听陆糸说他家猫咪能通人性，弗朔尝试着向猫咪们讲解剧本，没想到狸花猫真的点头，然后向大黑猫喵喵翻译。
    “真棒！”预感到拍摄将会无比顺利，弗朔伸手给狸花猫一个鼓励的抚摸。
    才摸了两下，旁边就射来刺骨的视线，是面色不虞的大黑猫。弗朔心虚地收回手，怎么有种被方闻拍掉手的疼痛感。
    “森乌，待会听喵指挥。”正式开拍前，小狸花叮嘱男朋友。尤其是别总看向喵，喵的脸上没有镜头。
    好的，乖崽。
    没听见指示，森乌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狸花猫。乖崽挂得叮叮当当，跟花里胡哨的摄影师学了奇怪的东西。
    这样子的小狸花，猫也喜欢。
    得知大黑猫不喜亲近人类的性格，弗朔没给它安排很多镜头，前两组拍摄也让森乌原姿态出镜。
    抱着摄像机翻看试拍的照片，弗朔喃喃自语，脸颊泛起激动的红晕：“这身比黑夜还要神秘的皮毛实在太美了……”
    额外的装饰反而是累赘。
    流行组和埃及组是陆余的主场。聪明伶俐的狸花猫对镜头敏感，很会摆姿势。
    无论是戴着总裁墨镜装酷，还是在金色流苏下天真无邪，狸花猫都游刃有余。
    它甚至会给自己设计pose，爪子靠在鼻子边装深沉；小脑袋顶开金色流苏，纯真的杏核眼直勾勾看镜头……
    弗朔端着摄像机疯狂摁快门，激动得一脑门薄汗，嘴巴溢出意义不明的赞叹声。
    最后一组拍摄是复古系，也是唯一需要大黑猫系上颈饰的一组。
    在小狸花的帮助下，陆糸小心翼翼给大黑猫系上颈饰。
    那是一条由金属片与金丝编织而成的溪流模样的环带，胸口处垂落的流苏系着宝石，将黑猫衬得仿佛神话中的祭司。
    饶是看大黑猫不顺眼的陆糸，在看见这个模样的大黑猫时，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艳。
    更别说早已陷入疯魔的弗朔，狂热的眼神黏在大黑猫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这时，反而一身纯粹猫皮的陆余早早在摄影位就位，看见从未见过的大黑猫，被迷得微微失神。
    喵。狸花猫发出不自觉的呼唤。
    喵。森乌闻声回头。
    两只猫咪四目相对的瞬间，无需作为摄影师的弗朔喊开始，大黑猫就自发迈开了脚步。
    只见大黑猫踱步来到狸花猫面前，轻盈的四足似踏着祥云清风。
    狸花猫蹲坐在斜斜向下的树干上，垂眸看着它。
    大黑猫温柔地看了狸花猫一会，缓缓蹲下，大尾巴一摆，覆在爪上。
    紧接着，桀骜不驯的大黑猫仰起头，眼睛牢牢注视着对方，距离一寸一寸缩小，直到嘴巴贴上狸花猫的。
    它是山间神灵，自由随风。现在，它甘愿献出脖颈，于爱意下引颈受戮。
    它自愿被束缚在一个名为陆余的灵魂身侧。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