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伯玉与李文候乃是湟中义从胡首领,他们也知自己谋略不足,不足以成事。
是故才胁迫凉州金城郡名士韩遂、边章二人管理军政,现今一看果然效果显着。
而从韩遂与李文候领兵在前,攻打畜官的护羌校尉夏育所部,而边章、北宫伯玉领兵在后,解决汉阳冀县的盖勋所部。
也能看出李文候、北宫伯玉二人,并不完全放心韩遂、边章二人,只是借他们名头造势而已。
当然此次千里奔袭三辅之地,以及围点打援覆灭汉阳冀县盖勋的汉军,都是韩遂定计施行的。
而韩遂之所以决定领兵千里奔袭三辅之地,就在于振奋军心士气,以及打响名气壮大叛军队伍。
毕竟去年举事之时,攻下的金城郡,着实人少地狭。
即便金城郡是韩遂、边章二人的老家,韩遂、边章二人也能充分调动金城郡的人力、物力。
可韩遂依旧没法把握做到凭借一郡之力,就抵抗住大汉平叛大军的地步。
是故韩遂才会想到借诛杀阉宦的名头,入寇三辅之地。
如此一来,既有大义的名头,二来,又能吸纳饱受阉宦摧残之苦的百姓和地方豪强,加入到叛军的队伍中来,着实可谓一举两得也。
当然,除此之外,韩遂也还是有着自己的一点小心思的。
若是叛军着实不成器,有这个诛杀阉宦的名头在,日后朝廷招安,韩遂也可投身与阉宦水火不容的朝臣一系,彻底洗白自己。
如果朝廷着实昏聩,叛军也能够有所成就的话,韩遂还是有着割据一方,成为凉州之主的野望的。
随后听得北宫伯玉唾沫横飞的讲述,韩遂方才知晓覆灭汉阳冀县汉军的过程。
五万羌胡叛军经过汉阳冀县之时,凉州刺史杨雍和汉阳长史盖勋,自是领陆续征召的八千郡国兵据城坚守。
可谁知羌胡叛军竟然不曾攻打冀县,反而直接绕城而走,沿着渭水河谷朝着三辅之地奔去。
盖勋见此,自是惊得亡魂直冒,毕竟凉州叛军若是入寇三辅,那这个事情的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是故盖勋自是请命,领兵袭扰、迟滞叛军前进的步伐。
而凉州刺史杨雍也是个明事理之人,于是立马调拨五千精骑,让盖勋统领前去拖延叛军行进的速度。
当盖勋领兵剿杀四处劫掠的小股叛军之时,却是听闻护羌校尉夏育所部,正被叛军包围在畜官营盘日夜攻打,形势岌岌可危。
不管是为了迟滞叛军行进速度,还是与夏育所部前后夹击羌胡叛军,盖勋都必须前去救援护羌校尉夏育。
毕竟护羌校尉夏育所部若是被打败了,单靠自己五千人马就更没法阻挡,羌胡叛军入寇三辅之地了。
盖勋侦骑四出,火速驰援夏育所部,可有心算无心之下,还是在一个叫做狐盘的地方,被边章和北宫伯玉领大军击败。
盖勋集结剩余的百余精骑,做殊死一搏之时,依旧因为敌众我寡,惨遭失败。
盖勋身负三创,仍岿然不动,此时数之不尽的叛军围杀而来,盖勋指着身旁的一棵大树,对仅剩的几个亲随说道。
“我若战死,就将我埋葬在这棵树下!”
盖勋正欲慷慨赴死之际,叛军前面的一个羌人首领滇吾,却是用兵器拦住了一众想要斩杀盖勋的羌人士卒。
“盖长史是贤人,也不曾亏待过我等羌人,你们若杀了他,是会遭天谴的!”
盖勋倒不像那等贪官污吏一般横征暴敛,而是平等对待所有羌胡子民,思及盖勋往日的厚待,一众羌胡叛军自是尽皆停下了脚步。
羌人首领滇吾本欲劝降盖勋,可他的话还没出口,盖勋便已怒目而视,厉声喝骂道。
“死反贼,你可知忠义廉耻,来杀我,速速杀我!”
一众羌胡叛军闻言,尽皆大惊失色。
随后羌人首领滇吾更是翻身下马,将自己坐骑送与盖勋,让他回返汉阳冀县,可盖勋断然拒绝,依旧一心求死。
一众羌胡叛军尽皆佩服盖勋的忠义勇敢,更不敢加害于他,于是众人便将盖勋绑了起来,又派人将他送回汉阳冀县方才作罢。
盖勋被送回汉阳冀县之后,凉州刺史杨雍佩服盖勋的忠义,举荐他为汉阳太守,随后二人一道整兵备战,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目光回到右扶风畜官,一番血战之后,羌胡叛军折损了两千余人,而护羌校尉夏育所部,也折损了四五百人。
按照这番折损,夏育所部即便全部死光了,也至多斩杀两万左右的羌胡叛军而已。
而且越往后面,敌众我寡的局面越加明显,能不能斩杀两万敌军都不好说。
面对这等必死之局,护羌校尉夏育探查死伤将士之时,索性振臂高呼道。
“想一想我等身后的关中大地,你们想看到他被羌胡杂碎烧杀掳掠吗?”
“想一想我等的妻儿老小,你们想看到他们被羌胡杂碎,祸害在乡野田亩之中吗?”
“如果你们不想,那就随夏某钉死在这儿,我等即便是死,也得死在畜官这个地方,哪怕是为后方妻儿,多拖延一两个时辰也是好的。”
夏育帐下这五千将士,本就是右扶风的郡国兵,他们自然不想羌胡叛军祸害自己的家乡,祸害自己的妻儿。
是故为了家园,也为了自家妻儿老小,一众将士尽皆怒吼道。
“杀、杀、杀!”
眼见军心可用,夏育自是开怀。
随后夏育便一边安排值守,一边调集将士加固营盘防守。
只盼能尽力阻拦羌胡叛军的步伐,为后方三辅之地的百姓尽量拖延一些时间。
目光来到畜官后方的陈仓坚城,当羌胡叛军入寇三辅之地的消息,顺利传到后方陈仓令的耳中时。
陈仓令也算有些胆识,并未吓得弃城而逃。而是一面派信使通知右扶风太守黄琬,一面让乡野之中的百姓尽皆躲入陈仓坚城。
同时陈仓令又召集百姓中的青壮加以整训,以便在羌胡叛军来犯之时,能够据城而守。
当羌胡叛军入寇三辅之地的消息,传到右扶风太守黄琬的耳中,已是第三天的早上了。
右扶风太守黄琬闻听羌胡叛军竟然入寇三辅之地,着实吃了一惊。
可右扶风此前的郡国兵,已尽皆纳入护羌校尉夏育帐下,现今自己即便想救他,也无能为力了。
是故黄琬一面派信使八百里加急的,将羌胡叛军入寇三辅、侵逼园陵的消息传回京师洛阳,一面派信使通知右扶风下辖各县官长,收拢百姓、坚壁清野。
随后黄琬又紧急在右扶风郡治槐里,征召了数千将士日夜操练,只盼能在羌胡叛军来袭之际,坚守住城池,并护卫渭水北面众多的大汉陵寝。
目光再回到渭水河谷的护羌校尉部营盘,已经足足抵挡了羌胡叛军五日的护羌校尉夏育,也最终迎来了他的落幕。
对面数万的羌胡叛军闻听他是人屠段颎的心腹爱将,那可真是急红了眼的要跟他拼命。
毕竟当年夏育、田晏二人,随同还是护羌校尉的段颎,可是几乎把东羌部族杀绝,又把西羌部族也打得服服帖帖的。
如此一来,“人屠”段颎在羌胡部落中,才能达到小儿止啼的地步。
而对面的羌胡叛军中,说不得便有谁谁谁的父兄被夏育等人所杀,是故一众羌胡叛军才恨不得跟夏育拼命呢。
此时已身披数创的夏育领着仅剩的百十名将士,看着已然完全突入营盘的羌胡叛军,自是咧嘴怒骂道。
“一帮子羌胡杂碎,只恨爷爷我当年没能将尔等斩尽杀绝,来来来,看看爷爷的刀锋是否还利,砍不砍得下尔等的狗头!”
一众官兵闻言,自是哈哈大笑,而一众羌胡叛军闻言,自是冲杀而来。
随着血肉横飞,夏育身旁的士卒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而护羌校尉夏育鼓足余勇,也砍翻了一个又一个的羌胡叛军。
当夏育身旁最后一个士卒倒地之时,他不禁怒吼一声。
“来啊,爷爷就是做鬼,也要将尔等羌胡杂碎斩尽杀绝!”
夏育一边怒骂,一边挥砍身周的羌胡叛军,而随着数杆长枪洞穿他的身躯,夏育手中的长刀最终也无力的落下。
只是夏育此时的目光,却是柔和的看向身后的关中大地。
“五日,五日,应该足够右扶风的百姓,尽皆躲入城池之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