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
孟问荆脑子转了一圈,总觉得要把这个词安在面前这个女子身上,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比她生了六个孩子还要不可置信!
“造反?你可别胡说,那是要诛九族的。”孟问荆压根不信,他揽过白芷的双肩,无比真诚的劝诫她,“别再说这种话,南辰打不动北辰,但是要诛你九族还是轻而易举的!别跟那些说要造反的嫖客一起混……他们很危险!”
是啊,要诛九族的。
白芷看他不相信的模样,那些蠢蠢欲动的试探被掐灭了。
说到底,当今不管是南辰还是北辰,坐在高位上的人都姓孟,他也姓孟,即使家族没落,终归还是这个王朝的获利的人。
而现在这个姓孟的王朝,让她看不见希望,她想与之为敌。
就算是她真的拉着人家入伙,但她若有朝一日落败,他和他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一个被家族溺爱保护的孩子,背弃家族,既是背弃信义,背弃所有。
他的喜欢带着懵懂的牺牲,太沉太重,他自己不能察觉,但她不想让他为了片刻欢愉,而失去一切。
她轻轻抱了抱孟问荆,贴在他的胸膛,眷念而不舍,“我要走的,青楼女子嘛,总不会只有你一个客人的。”
“……你!”孟问荆一时有些喘不过气,“那你怎么不问我要钱!”
白芷心头酸涩,沉着气息,“有时候……也不为钱。”
“那是为了什么?”孟问荆压着怒气,声音又沉又哑。
“为了……消遣。”
*
冯家势大,白芷想以不流血的方式夺下丹宁城,为了以后能恢复生产,也为了能有抵御外敌。
若是伤亡惨重,就算夺了城,哪日遭遇外敌时没有还手之力,那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于是,她找到了瑶娘,想要潜入冯家,潜入县衙。
瑶娘以前也是莺红楼的妓子,曾被冯家六爷纳了,六爷死,她便跟了七爷。
她们曾有一面之缘,可以说很不对付。
彼时,正值深夜,乌漆嘛黑,瑶娘正为冯家夫人们洗衣裳。
白芷不解,“瑶姑娘,为何半夜要洗衣裳?”
“要你管!你要是来笑话我,就不必了!”瑶娘全身都在抖。
现在是冬天啊!她拿雪洗的!
白芷叹气,牵起她的手,轻轻哈了一口气,“你得罪了那些夫人她们才这样使唤你吧?”
“哼!要你管!你别想笑话我,好歹我是冯家的人,你这个妓子比不得!”
白芷无语,但还是耐着性子,“你就是这模样才受人排挤的!”
瑶娘觉得她这种亲昵显得恶心,急忙要抽回手,却被白芷死死拽住。
白芷掏出准备好的冻疮膏,强势地抹在她手上,“瑶娘啊,你这手不好看了,七爷能喜欢你么?”
这话让瑶娘无地自容,七爷已经很久不愿见她了。
白芷早就打听好了一切,对症下药,一通忽悠,“瑶娘,要我说,你就是性子太傲,所以那些夫人们才排挤你。你要是性子软些,就凭你的容貌,何愁七爷不爱你。”
“什么叫性子软些!我天生就这样!小姐心,丫鬟命!”
“你想想那些夫人们,有谁是像你一个人的呢?人家个个都报团取暖,天天在七爷面前吹枕边风,七爷听多了,总还是想得起那些姐妹的。哪像你,无人问津,早就想不起来了!”
“呵!你懂什么!即使这冯家有出生低微的女人,但是青楼女子是最下贱的,又有谁会与我一道呢?”瑶娘觉得有些讽刺。
“我啊!”白芷立马回应了她,“我也是青楼女子,我可以理解你的痛苦,我不会任她们欺辱你的,只要我能得到七爷的心……”
那夜两人谈了很久,白芷要通过七爷这个人,最大程度地得到丹宁城所有资源。
于是在某次七爷看戏之时,瑶娘和白芷上演了一出可怜人的戏码。
白芷被恶霸追债,七爷觉得姑娘眼熟,挺身而出,英雄救美。
白芷感激涕零,对七爷诉说着悲惨的身世,“七爷,奴家被拐卖到青楼,那夜是第一次陪客,就遇见了七爷,实在是心里害怕,就逃跑了……”
七爷还记得这个姑娘说的什么两情相悦,培养感情的屁话,起了一丁点兴趣,“姑娘别怕,跟了我冯七,谁也欺负不了你!”
白芷扭扭捏捏,“七爷真如一个英雄一样!奴家最大的愿望,就是期盼能遇到一个真英雄,他踏着七彩祥云,在全程所有人的见证下,将我迎娶回家!”
“你还想要风光地嫁进来?”七爷觉得这妓子有些麻烦。
白芷一副天真模样,“这不是每个女子的梦么……奴家自知身份卑微,却也一直做着这样的梦,就是不知……七爷是不是那个真英雄,小小地满足一下我的梦……”
七爷觉得这姑娘口中的什么梦啊,真英雄啊,七彩祥云这样的词汇,实在有些梦幻,一种与现实的苍白格格不入的梦幻。
他这个年纪,普通的美人已经难以打动他的心了,但这种超越现实的美好,却将他麻木的欲望唤醒了。
在白芷旷日持久的拉锯与洗脑下,他稀里糊涂就答应了,还越发期待,就像是期待一场游戏。
他给白芷买了个宅子,找人算了日子,说到开春的时候,就来纳她入府。
在开春之前,他时常让人将白芷接到县衙陪他谈心喝酒,这日他遣了人来接白芷,八个人抬的轿子,派头很大。
冯七爷素来招摇,他爱炫耀家里的美人,轿子只用轻纱幔帐稍作遮掩。
那日孟问荆带着阿雨出诊完,刚出门就遇见一群人簇拥在门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七爷的小妾,什么风光无两,什么美得不得了的话。
孟问荆不敢兴趣,也对七爷这种不遵医嘱的人很是唾弃,他喊了声阿雨,“阿雨,走吧。”
阿雨恋恋不舍地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孟问荆只得停了步伐。
却没想到,一回眸,竟见着她坐在轿子上,一身白衣似雪,冰冷,缥缈,遥远。
冯七爷的小妾?
孟问荆想起来了,他们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在七爷的卧房吗?七爷还问他要了金丹,她还冲进了茅厕,踩在自己肩上翻墙离开。
那夜她说自己不过是消遣,他便没有留她。
孟问荆这辈子从未听过这么刺耳的话,他是一个青楼女子的消遣。
他是玩物,甚至连嫖客都算不上。
冯七爷,当地最大的地头蛇,也是个肮脏臭虫。想起他一身毛病,连立都立不起来的人了,她也愿意舔着脸去伺候?
连同看白芷的眼神也一起脏了。
脏,他们都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