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吴用如约而至,带着母亲,来到白府。
白芷携全府上下列队迎接,并嘱咐所有人切不可有一点怠慢,给了吴用十足的面子。
可这样的待遇,却让吴用心头忐忑。
面前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只身一人来到琼州,举目无亲,却还想与那些世家门阀角力。
这怎么看,都像是开玩笑的,而他竟然还答应了!
吴用那天夜里想了很久,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现在想来,他看不透这个女子,或许她会像多年前将他玩弄于鼓掌的那个女子,若如此,他定会让她尝尝戏耍人的代价,洗刷当年之恨!
“吴先生在想什么?”白芷见吴用愣在原地,温声提醒了下。
吴用应声抬头,双目有些赤红,他微微愣了愣神,否认道:“想起些琐事罢了。”
白芷朝他淡淡一笑,礼貌道:“先生入了白府,出门做事便是代表白府的脸面,让梨花去给你做几身衣裳,也给你娘做几身。西居的院子向阳,我让人打扫干净了,需要添置的东西先生可千万别客气。至于你娘的病情,我会找来琼州城的名医,先生觉得如何?”
“我……”吴用有些顾虑,欲言又止,然后他微微颔首,“吴用多谢姑娘。”
白芷虽是做足了礼数,却也没有完全信任吴用。她之前就让人查了这个吴用,由于身份过于低危,只是万千流民中的一个,没有居所,除了那个小渔村的人,什么也查不到。
她只知道这人脾气很怪,但是很能解决问题,就是有时看着自己的眼神,总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虽然她也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
不过相处久了,总会知道的。
她带着吴用熟悉了几天现有的生意,并说了一番未来规划,吴用犀利指出了经营中的一些问题。
末了,她问吴用,“我这酒楼的生意还不错,但是远没有达到我预想的效果,那天我看了账本,毛利不到三成,我想在不变价格的情况下,让毛利达到五成,吴先生可有办法?”
吴用轻轻瞥过白芷,谈论了起来,“吴用将才细致的查看过菜单,用鸡肉做的菜足足有十八道,鸡在琼州城内的价格算贵的,不如去小松县城去买,买半大的鸡仔,在城边圈一块地,自己养,这样蛋生鸡,鸡生蛋,既能解决供应问题,还能做鸡蛋的生意!”
白芷微微一眯眼,吴用的话让他很受用。养殖业,产业越多,她这一个整体的抗风险能力就越强。但是真的要做,并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问吴用,“我可没养过小鸡崽,要怎么养,可是完全不知啊!”
“养禽最怕瘟病,找个水源干净的地方是主要,粮食切不可霉变腐坏,先不用买太多鸡仔,可先教人学会如何养殖后再买……”吴用给白芷分析了一番,说的头头是道,好似胜券在握。
“那就交给你来做,一百两够了吗?”
吴用大吃一惊,“黄金?”
“白银!”白芷十分笃定。
“你不是挺有钱的嘛!买块地也不止这个价钱啊!”吴用急得只想抓耳挠腮。
“可我只想花那么多钱!”白芷一脸肆意道,好似那任性顽皮的姑娘。
吴用觉得自己简直就像被戏耍了一番,胸中一团气堵得难受,白芷却对他的说辞不理不睬。
夜里回了房,吴用娘亲在昏黄的灯光中绣着什么,吴用按下了情绪,好声好气地对娘亲道,“娘,你在绣什么?”
“我再给你新做的衣裳夹层里缝个包,免得钱被人偷,被人抢!来来来,来试试!”正说着,刚好缝完了。
吴用跛着脚走到母亲面前,披上了新衣衫,转了两圈给娘亲看。
“哎哟,真贵气啊!我儿!这位白姑娘好!真细心啊!你们可要好好的,可别像先前的那位芙儿姑娘一样,有缘无分啊!”吴用的娘亲感慨着。
吴用的听到这话,身子竟有些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死绷着表情,双拳不自觉的攥紧。
有缘无分?他用手掐着他瘸腿的腿肉,若是这就是缘分的代价,那他宁愿从未见过她!
娘亲发觉了吴用的不对劲,扶着他的脊背,担忧的问,“怎么了?儿啊!”
吴用被这声唤回,轻咳了两声,转头笑着对母亲道,“无事儿!娘!今日吹了风,有些咳嗽罢了!”
娘亲还不知道他这条腿是怎么瘸的,这让他觉得庆幸又心酸。
白芷给的难题,和母亲无意提起的姑娘,让吴用心头郁闷,翻了好几页书,硬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跛着脚,坐到了门前的阶梯,在这雅致的小院里,赏一轮明月。
曾几何时,他在母亲面前信誓旦旦,说将来升官发财,一定给母亲买一个漂亮的院落,让她老人家永享清福。
如今这院子倒是符合想象,只是得到竟是因为女人的戏弄。
他莫名嗤笑一声,真是无用之人!
他想起今日白芷说只给一百两时,巧笑嫣然的表情,在他脑中挥散不去,越想越讽刺,这些富家女,什么都不懂,还要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样子,真可笑!
在他想着白芷那张脸,心中不停咒骂的时候,院中响起的敲门声。
开了门,竟是梨花端着一盘子,站在门口,“吴先生还没睡吧!小姐让我给你送来樱桃,今日刚到的,得趁新鲜吃掉,不然明日大概就会坏!”
吴用又愣了。
樱桃?
这个只在传闻中听过的果子,这一刻竟然真出现了在他眼前,他谢过梨花,就立马给母亲捧了过去。
母亲小心翼翼的含了一颗,有些酸,却让母亲笑眼弯弯,嘴角就没耷下去过。
吴用也含了一颗,酸啊!好酸!
这一辈子都没这么酸过。
可是这么酸,他吴用竟然不敢放手,母亲的笑脸,他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
他打了盆水,从头浇了下去,霎时清醒了不少。
他努力回想着白芷的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她条理清晰,对生意上的事也是指挥得头头是道,并不是无知的样子。
她应该很清楚一百两银子能做些什么,却还是执意这么做。
他想明白了,这是对他的考验。
她一点也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