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的马蹄声在长安街道中响起,神骏的黑马咈哧咈哧地喷着白气。
政治的高压使得这座雄城处处充满紧张气氛,百姓不敢在街上逗留太久,两侧商铺开着门却见不到人,那些个摊贩也不敢大声吆喝。
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如坐针毡这三个词很好地形容了当下长安城中居民的状态。
一支利箭迎面射来。
倏地,迅疾的箭矢突然顿住,如同凝结在空中。
洪尘的视线越过箭矢看向长街远处的屋顶,几个西凉兵正在大笑,有人看着他的马,有人看着他的剑。
食指轻轻一拨,箭矢转向,如飞剑般穿过几个西凉兵的眉心。
“作孽。”
摇了摇头,轻夹马腹,继续向前。
守卫在其他地方的西凉兵迅速赶来,却找不见袭击者的踪迹。
一座距离皇宫很近的府邸。
“啊!真君你来了!”蔡琰很高兴,可转眼又丧气地说:“对不起,我本来想带父亲远离朝局,可他……”
“他不愿?”
蔡琰颔首,同时也替自己的父亲感到脸红。
洪尘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妨。”
蔡邕不是一个官迷,他只是认为自己只有身在朝中,才能为眼下飘摇不定的大汉做些什么。
他是一个伟大的文学家、书法家,但也是一个不成熟的政治家。
进门后,蔡琰带着他很快便见到了蔡邕。
“先生,许久不见。”
蔡邕放下毛笔,笑道:“确有许久了,不知道老夫先前教你的飞白,你练的如何?”
“请先生指教。”洪尘捋起衣袖上前。
很快,蔡邕满意颔首,“不错,看来你平日里练习得不少!”
他看洪尘的眼神十分纯粹。
纯粹的岳父看女婿。
片刻,三人转至屋外石桌,围炉煮茶。
洪尘喝了一口不知是茶还是粥的东西,面不改色地放下碗,平静地说:“先生,天下不宁,朝局有变,死生一线,该走了。”
蔡邕面色微变。
蔡琰也担忧地道:“父亲,我们走吧。”
“走?”蔡邕苦笑一声,微微仰头,眸中含泪:“这偌大的天下,我还能走去哪里呢?大汉江山离乱,吾身为大汉子民,既不能挽天倾,那便让我随它一起倾覆吧!”
洪尘:“你会死的。”
“死有何惧?”蔡邕视死如归地说。
“你死了,蔡琰怎么办?”
“你不会照顾她吗?”
“这么说,您是打定主意了?”
“不错!”
洪尘叹了口气,看向蔡琰。
蔡琰提起如藕般的手臂,一记手刀斜砍,蔡邕应声而倒。
蔡琰撇了撇嘴:“真君,我早就说了,父亲就是个老顽固,而且还死要面子,不可能乖乖听劝的。”大抵是在姻缘书中吃瓜吃多了,她现在远比之前更加开朗,也更……开放。
不久后,将蔡邕和府上的藏书搬在一处。
“你确定要留下来?”
“嗯,我想看看接下来都会发生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一切都记录下来。”
“你想做史官?”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父亲会很想知道。”
洪尘颔首,剑指一动,蔡邕与书籍四周虚空凝出气剑,气剑旋转,阵法运行。
夺目剑芒一闪,阵中的蔡邕和藏书一并被送往提前备好的“安全屋”。
“抓住我,有戏看。”
蔡琰拉住洪尘的衣服,两人一闪便消失。
皇城。
董卓乘天子銮舆入宫,刚过城门,便遭袭击。
董卓疾呼:“吕布何在?!”
这时,吕布却不慌不忙的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诏书,喊道:“奉诏讨贼!”
董卓恍然,大骂吕布:“庸狗敢如是邪!”
吕布沉着脸,一戟将他捅死。
时空凝结,董卓魂魄离体。
“有何感想?”洪尘问。
董卓气得跺脚:“悔不该轻信那厮反复无常的家奴!!”
洪尘笑了笑,似记者采访一般提出诸多问题,好比“你如何评价你的一生?”“你后悔过进京吗?”“如果再来一次你会怎么做?”
董卓一一回应,或在意料之中,或是超乎预想。
不过董卓肯定是没有机会上天的,他还要赶着去十八层地狱享受呢。
送走董卓后,蔡琰停笔,感慨道:“我从未想过董卓竟然还有这般韬略与壮志,这与我先前印象中的国贼奸佞颇有出入。”
“他也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思想自然不可能如一条直线般毫无波动,不会拐弯。”
蔡琰点了点头,收集纸笔,又问:“不过吕布为何要杀董卓?”
“美人计。”
两人去看了貂蝉。
在貂蝉面前,蔡琰虽不至自惭形秽,却也突然少了自信。
“她真的好美……”蔡琰盯着貂蝉的面容轻声呢喃。
洪尘倒是觉着还好,大抵是美人和仙女看多了,更别提他还见过洪荒最漂亮的两位女性。
‘唔,我是不是回答了曾经的某个问题?’在他看来,倒不如蔡琰这等文学与艺术属性浓厚的少女更令人感兴趣。
不过,貂蝉作为美人计核心影响大汉历史进程,从某种角度来说也值得尊敬。
董卓死后,西凉集团迅速崩溃。
王允登上舞台。
王允被杀。
洪尘照例采访了这位主导董卓之死、重创凉州军阀的文臣。
若不是提前送走了蔡邕,那蔡邕也会死在王允的逼迫之下。
“对了,真君总说不能插手人间,那您救了我的父亲,会不会给您惹麻烦?”蔡琰担忧地问道。
洪尘:“只要不是对未来影响至深的人,就不会有多少麻烦。”
救蔡邕的因果很小,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对大势都没有多少影响,更何况洪尘救他之后他也不会再登上历史舞台,说难听点就是和死了差不多。
同理,救蔡琰也一样。
不过这话他肯定不会直接说出来的。
但蔡琰很聪明,很快就想明白了,可她没有幽怨于洪尘,只庆幸于当时的相遇。
其后的日子,洪尘游走在大汉各州之间,见证了一场场对未来至关重要的战争,也见证了一个个英雄或枭雄的崛起或败亡。
当然,他更亲眼看到了无数百姓在这场旷日持久的王朝末年动乱中的惨烈伤亡,以及挣扎求生。
此时天上的神仙也鲜有下凡,更少显灵,他们也不想沾染到此时弥漫于南赡部洲中的劫气,哪怕这只是一场人族内部的小劫。
浓郁的人间烟火红尘气浸润中,洪尘的金性在这份催化剂的作用下磨砺得愈发明亮。
而红尘剑也在积极地吸收着人间的凶戾煞气,这使得炽白剑体中多出了一抹尚不起眼的红色。
这一年。
李傕、郭汜内讧,汉天子刘协东逃。
曹操采取谋士毛玠“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畜军资”的战略性建议,迎天子刘协入许昌,正式开启了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奸雄生涯。
次年,袁术称帝。
一条比将死的大汉赤龙更虚的龙气趴在寿春城上空,甚至连龙角都没能凝聚出来,其气运多半是来自那枚传国玉玺。
洪尘瞥了一眼,便与蔡琰一马双骑往宛城去了。
“不知夫人今宵愿与我同席共枕否?”曹操笑眯眯地看着张绣的婶娘邹氏。
此时,一旁的洪尘笑得前仰后合,蔡琰红着脸啐了一声。
曹贼一炮害三贤,死了长子曹昂、亲军都尉典韦与侄子曹安民。
采访后,曹昂与曹安民投胎去了,典韦则留下来成为洪尘麾下第一名随官。
洪尘拿出神印:“星君,有事劳烦。”
“噢?”太白金星的身影从神印中浮现,“真君但说无妨,贫道自当尽力相助。”
“我收了个随官,但他还是凡人,如今也仅有魂魄,不知该如何培养,还请星君赐教。”
太白金星抚须笑道:“此事易尔,真君遣力士将他送往天庭,贫道接他前去仙池中塑身,再传他天庭功法,暂且安置在香火琳宫中修炼一些年月,便可差遣了。”
“有劳星君。”
“真君客气。”
洪尘画符召来力士,将典韦魂魄送上天庭。
又一年。
吕布命丧白门楼。
“人中吕布,你可后悔?”
吕布沉闷地看着自己被缢杀的尸体,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颅被斩下后传首四边,久久不语,眼神空洞。
许久后,经过一番交流,洪尘召力士将他魂魄送上天庭。
袁术败亡时,洪尘问了他两句,可他却似是疯了。
孙策遇刺,身亡之前犹惦记家业,死后却比他父亲孙坚更为洒脱,只是他不想上天庭,还想转世轮回做孙家人,继续征战天下。
洪尘只能祝愿他转世后不会看到孙权是怎么在江东后面添上鼠辈二字的。
官渡之战爆发,曹操以少胜多,北方统一在即,袁绍实力大损,袁氏一蹶不振。
战后,洪尘不知第几次念起往生咒,跟随他多年的蔡琰学会后也随他一起超度亡魂。
此时,刘备仍无基业,入荆州投奔刘表。
荆州,新野。
“玄灵,你我一见如故,何不结拜为兄弟?”
“呃……”
洪尘大受震撼,因为他不过是与蔡琰路过此处,吃点东西,恰好遇上了刚刚进入新野不久的刘备。
交谈时间不及两刻钟。
虽然有点无奈,但不得不说,刘备的眼光还是极好的。
在他婉拒后,刘备红了眼。
洪尘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忙带蔡琰上马离开这个大汉魅魔。
临走前,他也不忘鼓励一番。
“玄德兄德才兼备,更有济世仁心,而今颠沛不过暂时,我相信你将来定能成就大业!”
袁绍病亡的时候,洪尘本不想去,不过蔡琰却想去采访一下这位当年诸侯中的霸主如今是何心态。
郭嘉病亡,洪尘收了,这绝对是一颗遗珠,以后可以在他身边继续发光发热。
同年,刘备三顾茅庐,诸葛亮出山。
洪尘前往见证。
对于这位卧龙先生,洪尘也是馋得不行。
只是与关羽一样,留在身边恐怕还会影响了人家在天庭的前程。
不出意外的话,诸葛亮死后便能受封“天枢上相”,在天庭辅佐玉帝治理三界。
如此地位和品级,可比现在的洪尘要强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