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公子......今晚还请在那城隍庙附近避一避吧。”
“先生何出此言?”
李子君微微抬起头,却是见到苍目书生面露几分迟疑,嘴唇嗫嚅了半天,斟酌了一会儿后,开口道:
“那道人......”
话语说到这儿,戛然而止。
小王爷面带几分疑惑地抬起头,却是见到这苍目书生看向了窗外某处,脸色有些不太对。
“先生,你怎么了?”
细看下,连带着他拿茶碗的手都有细微的颤抖。
陆尘然循着那苍目书生的目光,穿过窗户,看向不远处的一个悬挂在房檐上的灯笼。
有数道黑影扑棱着,呼扇着笼内的灯火——
“扑棱扑棱——”
冬夜下,有飞蛾扑火。
“咦?冬天怎么还会有扑棱蛾子啊?甚是怪矣,蛾子不怕火的吗?”
“......”
李子君的诧异声音响起。
苍目书生的脸色逐渐地苍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随后,他便是对着陆尘然和小王爷匆忙作了一揖,神色带着几分慌乱:
“两位公子,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行告辞了。”
“......”
留下这句话后,便是慌不择路地朝着茶楼外走去,高人形象尽失,很快便是不见了踪影。
小王爷回过神来,循着那苍目书生远去的身影望去,莫名道:
“陆兄,这书生也真是奇怪,刚来搭个话,没说两句就跑了。”
“倒是陆兄,明日我们早些起床,去买些请神香去城隍那儿拜一拜,也好驱一驱邪秽......”
“......”
陆尘然若有所思地望着不远处灯笼内的扑棱蛾子,又看了一眼那苍目书生仓皇离去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道:
“是应该去城隍庙附近避避的。”
“李兄吃完茶了?已经很晚了,咱们该回去了。”
“......”
陆尘然抱起雪狐,不紧不慢的裹上了狐裘,同小王爷便是离开了这“八宝茶楼”。
夜晚,天空上又是下起了小雪,簌簌而落。
雪漫绕着他的滚边狐裘。
夜晚的北境,还是很冷的。
重新回到了客栈后,坐在床榻上,两人一狐盘坐在了炭火盆前,暖着手。
此方世界虽然没有蓝星的暖气,但是对于取暖却有自己的办法,诸如陆尘然所住的这间客栈,其内的上等客房是被叫做“椒房”的。
大概就是以少许花椒为材料,将其捣碎成泥,涂在墙壁上。
这样子就隔离出了一层保温层,而后在四周的墙壁上挂上毯子,设火齐屏风,还用大雁羽毛做成幔帐,地上铺着毛毯。
而这墙壁也是大有讲究,砌墙壁时便是做成空心的‘夹墙’,也俗称火墙,火道直接通向炕床的下面,形成暖炕,以这热气用来取暖。
原理倒是和蓝星东北的‘火炕’差不多。
烧的也大多是木炭而并非价格昂贵的煤。
“陆兄没什么困意吗?”
“有些。”
“......”
小王爷微微有些尴尬,想要同陆兄找几个话题,只是皆如石沉大海。
不多时,隔壁便是传来了一阵羞于启齿的男女之声。
李子君的表面镇定,只是一抹绯红却还是浮上耳畔,眼睛不时地偷瞄陆尘然,却是见到他依旧老神在在,微晃着脑袋,翻看着手中的书籍,似乎看的不亦乐乎。
“陆兄......隔壁的呻吟声,难道听不见吗?”
“自然听得见。”
“还是陆兄的境界高深,我听着这些不堪的声音,倒是有些心乱,要怎么做才能静心呢?”
“为什么要静心?”
“因为声音不堪入耳。”
“色欲人之本性,欲望而已。”
“难道陆兄也在听?”
“自然在听。”
雪狐抬起狐头,眸子疑惑地看着然儿。
李子君的心中,略有几分不甘,明明都在听,为何只有自己的心中之念杂乱不堪?陆兄定力之强,莫非只是照顾自己,方才故意这么说的?
“那为何陆兄没有任何反应?”
“听多了,自然就会觉得无趣。”
“啊?”
“......”
雪狐:“?”
这倒不是陆尘然装君子,相比于蓝星看过的倭国攒劲儿的节目,不过是些许压抑的声音而已,听着便是无趣。
李子君强装镇定,重新恢复了谦谦君子的模样,出声附和道:
“嗯,我只是问问,也觉得很无趣的,平时也听多了。”
“原来如此。”
“陆兄莫非不相信?”
“相信。”
“信的是我无趣,还是平时听多了?”
“都相信。”
“嗯,陆兄,其实我听也的不算多。”
“原来如此。”
“不过无趣却实是真的。”
“是这样的。”
客栈的隔音确实不好。
不多时。
隔壁传来的呻吟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可以用激昂两字来形容——
李子君的面色越发地绯红,感觉长衫下薄衫已被不知哪里来的汗水浸透,紧紧地并拢着双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后猛地站起身来:
“陆兄!”
“嗯?”
“我们去城隍庙呆着吧!”
“听不下去了?觉得不堪入耳?”
“不是,只是我突然想到那个苍目书生说让我们今晚去城隍庙避一避......嗯,就是这样的,宁可信其有吗,而且我真的觉得那老道很怪。”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李兄嘴硬呢。”
“怎么可能?”
“那我们走吧。”
陆尘然面无表情,只是起身时略微弓着腰,微微咧了咧嘴角。
将几册书籍揣在了怀中,抱起雪狐。
“陆兄,你怎么了?直不起腰?”
“哦......肚子有点不舒服。”
“要不要喝点热水?”
“没事没事,缓一会就好......”
随后,两人便是走出了客栈。
时已入子时,道路上已经没有了人流熙攘,一片寂静无声。
就这么走了能有半个时辰。
两人身上落着积雪,推开了午夜下的城隍大门。
......
明月满怀。
虎山神趴在虎笼中,自喉咙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睡的酣然。
生在北境,身为一只北境雪虎,这样的温度对它而言太过于稀疏平常。
便是到了腊月,此间温度再下降一些,只需要将虎爪子揣在肚皮下,任由冷风吹,依旧可以睡得安稳。
“踏踏踏——”
便在此时,脚步声传了过来。
虎山神的圆耳朵微微动了动,随后便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虎头,打了一个哈欠,庞然的虎嘴张开,露出几颗獠牙,大的可以塞进去一个牛头:
“蛾子?你来这儿做什么?”
蛾道人的手中打着黄幡,一步一步地朝着它走来,山羊胡,三角眼,眸子浑浊之中泛出幽幽绿色。
“雪虎,尔也算是狐山灵种,却整日不思进取,如今更是堕落到搭乘人类的车马上京,你的道心呢?”
虎山神仅仅只是瞥了这蛾子一眼,不屑道:
“你懂个屁,吾虎已傍身在高人身侧。”
“傍身在高人身边就是修行,哪里像你这蛾子,胡乱扑腾,活不过十日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