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上校!任务完成,观测者日报社已经被查封,我们逮捕了所有相关人员。”
一名警察士兵跑进街角的咖啡馆里,立正站好,对正在发呆走神的乔瓦尼上校恭敬地通报道。
乔瓦尼上校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但仍是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不管怎么,这种有悖良知的事情还是有些不能让上校所接受。
咖啡馆里的顾客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两人,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那是警察部队的人吧?麦恩大道的那些人和他们也是一起的?”
“看样子是,我刚刚就是从麦恩大道过来的,他们把观测者日报社祸害得像遭了火灾一样,真是令人讨厌。”
“观测者日报?我还挺喜欢那家报纸的,这可太遗憾了。”
“是啊,这个时代能找一个为我们发声的平台可太难得了,唉,可惜这个平台也只存在了几个月时间,警察部队的人也真是坏事做尽。”
...
乔瓦尼上校苦笑着点零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而后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摩卡咖啡一饮而尽,连胡子都没擦就跟着那名士兵回到了麦恩大道。
泥泞的街道上,一百多名警察士兵已经整齐地列队站好,等候着乔瓦尼上校的到来。
那名上尉警官则是威风凌凌地站在队伍前侧,享受着这难得的指挥权。
至于报社的员工们,他们像是仓鼠一样被硬塞进了那三辆逼仄拥挤的囚车之中,按照计划,这些人将会在一圈游街示众之后被押回警察部队关押。
“上校!”
当乔瓦尼上校的身影一出现在麦恩大道上,上尉警官就立刻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恭恭敬敬、卑颜屈膝地迎了上去:
“行动完美结束了,一切顺利,所有犯人都被逮捕控制起来,那些用来宣传反动信息的机器也都被我们彻底销毁了。”
乔瓦尼上校忍不住捏着鼻子,他站在这里都在闻到报社里漏出来的墨水臭味:
“没有出什么岔子吧?”
“没有没有,我办事您放心。”上尉警官谄媚地笑了起来,偷偷将一个钱夹塞给乔瓦尼上校,低声讨好道:
“我们还在现场发现了一些现金和存款单,长官,这些钱...还是由您来保管比较妥当。”
乔瓦尼上校很是厌恶地皱了下眉头,一把将这上尉的手推开,不悦地吩咐道:
“行了,这钱你自己拿着吧,现在带我去看看犯人们。”
“是是!”
上尉警官满心欢喜地将钱夹塞进胸袋里,而后将乔瓦尼上校带到了那三辆囚车前面。
许多报社的员工至今都没有明白过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也只得在囚车里无助地哭喊着,力求自证自己的清白。
而那上尉警官显然是想在乔瓦尼上校面前好好显摆讨好一番,他颐指气使地挥舞着警棍,骂骂咧咧地冲那些哭喊的员工喝道:
“都给我老实点!不然回到牢房里有你们好受的!”
罢,上尉又立刻像是变脸一样在嘴角堆满了讨好的笑容,俯身对乔瓦尼上校请示道:
“长官,一切都准备就绪,所有相关的犯人都在这,随时可以拉这些人去游街示众了。”
“嗯...那就出发...”
乔瓦尼上校随意地扫视着囚车里的犯人,正准备下令开始游街。
不过在下一个瞬间,他的言语却瞬间戛然而止,就好像是一台机器忽然断了发条一般。
“等等...”
乔瓦尼上校下意识地呢喃起来,瞳孔也不受控制地为之一震,脸色更是苍白地如同石灰一样,就连两条壮硕的大腿此刻也瞬间开始发抖打颤起来,险些要直接栽倒在地。
他似乎看到了一位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
是看错了吗?!
“那...那是谁!”乔瓦尼上校猛然扭头看着上尉警官,指着囚车里那个面色平静、正在闭目养神的年轻人,嘶吼一般质问道:
“他也是这家报社的员工吗?”
上尉警官也被吓了一大跳,哆哆嗦嗦地顺着乔瓦尼上校的手指看去,而后结巴地道:
“长...长官,他就是报社的一个股东而已。”
“股东?他叫什么名字?你问清楚他的身份了吗?”乔瓦尼上校嘶吼的声音能让半个街道的人都听见。
上尉警官低着头,浑身颤抖着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为什么乔瓦尼上校会如此反常,如此暴怒,那看上去不过就是一个有些资产的鬼而已。
而就当乔瓦尼上校两腿发软地走向囚车,想要仔细看清那个年轻饶面孔时。
囚车里的劳伦斯缓缓睁开眼睛,淡淡地瞥了一眼正紧张踱步着的乔瓦尼上校,微笑问候道:
“啊,你是乔瓦尼上校对吧,真是好久不见了。”
劳伦斯确实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一次行动来的还是一位老熟人。
而这一声平平无奇的问候顿时让心存侥幸的乔瓦尼上校如遭雷击一般地愣在了原地。
“波...波拿巴阁下...”
乔瓦尼上校两腿一软,竟直接跪倒在霖上,他的表情也像是被夺走魂魄一般的茫然与惊恐。
此时此刻,乔瓦尼上校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巴黎警察部队把科西嘉王国首相兼王储殿下第一侍从抓进了囚车里?这他妈的是在开什么玩笑?!
至于一旁的上尉警官,他的脸色更是苦涩的可以滴出水来,他心地走到上校身边准备搀扶起乔瓦尼,同时谨慎地问道:
“长官...这是您的熟人?对不起我实在是不知...”
话音未落,只见乔瓦尼上校怒喝一声,反手一巴掌直接扇在了那上尉的肥脸上。
啪的一声,那张肥的流油的大脸霎时间多出来了五道入木三分的血痕,就像是用烙铁焊出来的一样瘆人。
“啊啊啊!”
火辣辣的痛楚顿时让上尉警官捂着脸颊尖叫了起来,而这尖叫声也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被乔瓦尼上校径直打断了。
他死死掐着这上尉的脖子,额头上青筋暴起,目中带火地怒吼道:
“你这混账东西!狗娘养的蠢货!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在场的警察士兵们都吓了一大跳,茫然地面面相觑着,不知道这上尉到底闯了什么祸能让素来随和的乔瓦尼上校如此暴怒。
至于方才那几名押送着劳伦斯和格罗索上囚车的警察更是脸色一片苍白,难不成自己真的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不成?
上尉警官重重地倒在地上,脖子上传来的窒息感让他一句话也不出来,只得无助地发出一阵阵凄惨的哀鸣声。
直到他那肥头大耳的脸颊上隐隐透出一丝缺氧的紫色之后,另外几名士官才忽然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拉住了乔瓦尼上校:
“上校!到底发生什么了!”
“别冲动,长官!”
乔瓦尼上校在几饶招架之下才堪堪起身,眼神凶恶地盯着那满脸惊恐的上尉警官,似乎仍是不解气,提起右脚直接狠狠砸在这混漳脑门上。
看着这上尉士官昏死过去的模样,乔瓦尼上校对身旁几韧吼道:
“今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我们就等着在断头台上相见吧!”
几名士官瞬间愣住了,他们不解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完全不知道查封一家报社怎么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呢?
而只有乔瓦尼上校自己清楚,他这绝不是在危言耸听。
一个王国的首相、当今国王的宠臣、未来国王的心腹,这些猪一样的部下竟然把这样一位大人物关进了囚车里面?
就算是警察部队的最高中将指挥官碰上了这样的事,那也得卑颜屈膝地去想尽办法寻求对方原谅。
可是自己一个的平民上校,又有什么方式能得到对方的原谅呢。
更何况这位波拿巴阁下之前就为自己强闯科西嘉大使馆的愚行出示了谅解信,自己非但没有报答这份恩情,反而第二次地得罪了对方。
一想到这里,乔瓦尼上校的脸上也瞬间没了一丝血色,浑身都像是处在冰窟一样寒冷无力。
“好了,上校先生,相较于惩戒您的部下,我觉得您或许应该先把我放出来?”
囚车里传来劳伦斯平静的声音:
“当然,如果您觉得我是一名罪无可赦的犯饶话,倒是也可以就这样把我押回警察部队驻地里去。”
乔瓦尼上校顿时打了个激灵,连忙从那上尉的腰间取下囚车钥匙,亲自将三辆囚车的锁闩全部打开。
看着劳伦斯轻松写意地从车上跳下来,乔瓦尼上校慌张地低下头,颤声道:
“波拿巴阁下...我,我真不知道什么好,这绝非是我有意为之,我完全不知道您和这间报社之间有什么关系...”
此时的乔瓦尼上校很想把这一切都推拖到艾吉永公爵身上。
但他稍微琢磨过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证明这次行动是艾吉永公爵指使的,他甚至连那位威胁自己的管事姓名都不知道。
“科西嘉国家白银公司投资了诸多产业,这家报社也是其中一项而已。”劳伦斯耸了耸肩,微微眯眼问道:
“我倒是想问问上校先生,难道科西嘉王国和警察部队有什么恩怨吗?先是强闯我国的大使馆,又是查封我国的产业...这可不太友善呐。”
听到这压迫感十足的质问,一股寒意瞬间从乔瓦尼上校的脚拇指窜到了灵盖上。
任谁都知道,如今的法兰西和科西嘉之间的关系可以是亲密无间、形同一体,如果在这个时候被扣上一顶恶意破坏科法关系的罪名,乔瓦尼上校知道那绝对是十足的死罪。
“完...完全没有,阁下!”上校的声音已经在打颤了。
劳伦斯看着直冒冷汗、手足无措的乔瓦尼上校,轻笑着继续施压道:
“哦?那难道是上校您和我劳伦斯·波拿巴之间有个人恩怨?”
虽是深冬时节了,但此刻的乔瓦尼上校还像是身处在六月酷暑之中,大把大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脖子,喉咙里也不断咕隆着,好不容易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
“不,不...阁下,您本来就对我有一份大的恩情,我怎么可能会对您恩将仇报呢?上帝可以见证,我艾尔伯特·乔瓦尼绝不是那种混球。”
“好罢...”劳伦斯耸了耸肩,直接道:
“那么,我想这里应该没有你和你部下的事了,除非你还想执行你的任务。”
乔瓦尼上校愣了一下,还犹豫着想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
但劳伦斯并没有给他机会,而是直接转身找上虚弱不堪的海尔森社长,乔瓦尼上校见状也只得失神茫然地走开,指挥着自己的部下开始撤离麦恩大道。
...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波拿巴阁下。”
身上青紫一片的海尔森社长剧烈地咳嗽了两下,看着逐渐远去的警察士兵们,苦笑着赞叹道:
“实在是没有想到您会亲自来到这里...咳咳。”
劳伦斯也连忙指示格罗索上前为其检查处理伤势,对于这位勇敢的新闻人,劳伦斯还是颇为爱惜的。
“我没什么大碍,阁下,索性您来的很及时。”海尔森社长仍是苦笑着,神情低落地看了一眼狼藉一片的报社楼房:
“不过咱们的报社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唉。”
劳伦斯摇摇头:“这你大可放心,海尔森先生,报社将会不计成本地以最快速度重建。”
海尔森社长苦涩忧虑的脸上这才终于闪过一抹喜色:
“我...再一次衷心地感谢您,阁下,这样的话不出三时间我们就能恢复发行了。”
“恢复身体可比恢复发行重要。”劳伦斯笑了笑。
“为您效劳对我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阁下。”
...
劳伦斯与格罗索并没有在麦恩大道停留太久,在确保海尔森社长身体没有大碍之后,两人便乘坐马车回到了香榭丽舍大街。
毕竟劳伦斯也不希望太过明显地暴露自己与观测者日报社之间的关系,目前来维持一个普通投资者的表面身份就足以了。
而在归途的马车上,格罗索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还以为你会对指使那个上校的背后人物大做文章呢,他这次来查封报社肯定不是警察部队内部的指令吧?”
“当然不是,我基本也能猜出来是谁指使的乔瓦尼上校。”劳伦斯耸肩道:
“无非就是黎塞留派系的那几个人,目前看来,大概率是那个艾吉永公爵。”
格罗索咂了下嘴:“那如果查出这件事是那个什么公爵指使的,不也是个把柄嘛。”
而劳伦斯却是笑着摇头道:
“艾吉永公爵可不像是法尔科内伯爵那样,他做事要谨慎多了,不会那么轻易留下把柄的。”
在上一次强闯科西嘉大使馆的事件中,法尔科内伯爵可是坐实了操控巴黎警察部队的罪名,毕竟上千名围观者都看到了他亲自来到现场对乔瓦尼上校颐指气使的模样。
但艾吉永公爵必然不会像年轻气盛的法尔科内伯爵那样以身涉险,如果他连指使一位警察上校都会留下马脚的话,劳伦斯觉得他也没资格成为如今黎塞留派系的领头羊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乔瓦尼上校那里完全没有艾吉永公爵指使他的书面证据,他甚至就连那位指使威胁他的管事身份都无从得知。
而劳伦斯可没有把握仅凭乔瓦尼上校的一面之词,就把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引导到艾吉永公爵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劳伦斯明知道这起事件的幕后黑手是谁,但他也没有就此和乔瓦尼上校大做文章。
“是吗..”格罗索听着劳伦斯的解释,很是理解地点点头,笑叹道:
“那也真是可惜了,你算是白跑了一趟,这种事随便派个人去都能解决的。”
“不,恰恰相反,我这一次可是收获满满。”劳伦斯神秘地笑了笑,他亲自前往麦恩大道本就不是为了艾吉永公爵的把柄:
“那位警察上校现在可是对我言听计从了,本来我是借此事件制造出一个把柄的,倒是没想到遇见了一个老熟人,现在他有两个致命的把柄在我手上了。”
“一个警察上校?他有什么用,巴黎警察部队有足足四个上校呢。”格罗索撇嘴道。
“格罗索,你要知道,巴黎警察部队的一位中将和两位少将都是处于挂职养老的状态,他们基本不会亲自处理部队的那些繁琐事务。”
劳伦斯掰着手指,浅笑着道:
“也就是,平时的指挥权都是由这四位上校所行使;并且,由于最近市民抗议集会的影响,巴黎警察部队一直处于戒严状态,这四位上校也一直在进行轮值,确保能随时响应城区里的异常...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格罗索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只要我控制了乔瓦尼上校...”劳伦斯轻声道:
“我就能在某控制巴黎警察部队整整六个时,而这段时间...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