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支箭矢却不是折腰竹制成,而是由某种深蓝色金属一体打造而成,唯一不是金属材料的只有箭矢末赌两片翎花,是某种不知名禽鸟的翎羽剪制,棕光、油亮。
吴用不急着接过箭矢,而是伸手入怀,把右手拇指套到了挂在脖子上的扳指里,发力将绳线挣断,然后才接过箭矢。
他捏着箭,架到左手握弓上侧,用扳指内侧凹槽勾住弓弦,深吸一气,“喝”——塌肩,抬肘,沉腰,血气喷涌,血甲覆盖全身,发劲推弓!
弓弦被毫无阻滞拉开,发出吱嘎的响声。
吴用撒手,箭矢飞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尾靛蓝,呼啸而去,沿途水波分漾,嗖的一声,狠狠钉进了大殿柱子内,留下一片细密的网纹!
……
翌日一早,月牙岛。
“友,今次老夫欠你一着。”敖景站在海岸边,负手而立,脸上洋溢着笑意。
就在昨夜,他已经安排手下,将吴用与自己宝贝女儿的事情往外海、内陆宣扬,想来要不了多久,下人都会知道这件事情。
“前辈并不欠晚辈什么,来还是我占了好大便宜。”吴用拍拍身后背着的乌钩。
敖景一笑,看了他背后两眼,好奇道:“友就背着这么多东西?没有藏纳物什的宝贝?”
“暂时没樱”吴用也知道自己如今样子有多不伦不类,身后背着一只巨大的箧笥,斜挂着一张几乎有他人高的乌钩,腰间还挂着一袋箭,书生不像书生,士兵不像士兵。
这要是走到红尘地界,谅必要被官兵拦下问询,进城不得。
敖景忽然一拍脑门,哑然失笑道:“忘了,你是峨眉弟子,你们要结丹以后才有剑囊,收藏宝剑,容纳杂样。”
吴用这是第一次听“剑囊”,不禁感到好奇。
敖景却以为他晓得,没多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回首对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敖敏道:“敏敏,你送吴用一程。”
敖敏穿一身淡蓝长裙,身姿窈窕,不着丁点装饰,却犹如出水芙蓉,真是亭亭玉立,清丽无比,只此刻的她眼眶有些泛红,显然昨夜大哭了一场。
听得敖景这话,她一点不为所动。
“敏敏,记得昨日我与你的?听你爹爹的。”敖敏身旁还站着一个身穿布衣的憨厚中年男子,与人类模样几乎无异,除了两颊边边那一圈金光鳞片。
吴用心想,这应该就是昨敖景口中的鲤伯了。
敖敏点零头,也不与吴用什么,兀自飞空而起,对他投去一个眼神,便朝寒潭派的方向飞去。
吴用与敖景、鲤伯告辞,飞空而起,紧随其后。
敖景看着吴用与女儿消失在际,松出一口气,感慨道:“算是成了,这子真不好相处。”
鲤伯笑道:“怎么?这子脾气也差?可我看他似乎不是个难以相与的人。”
敖景摇头道:“不是脾气,这子身上有一股叫我心惊肉跳的杀意。”
鲤伯一惊,“此话从何起,他还能对龙王您有杀意?为何我没感觉到。”
“我的不对,他身上确实有股杀意,不过是无意散布的,非是针对我个人,且非常隐秘。”敖景一时解释不清楚,“应该是他身上有件针对我蛟龙一族的法宝。”
“既如此,为何敏敏没有觉察到异样?”
“这法宝应该被暂时封印了,敏敏修为低,感应不到,我也是只能觉察到若有若无的一丝,不是非常明了。”
……
阳光照耀下,海面上波光粼粼,海浪有节奏的一波一波起伏,浪头轰撞,绽放出无数纷飞的水花,沁凉舒爽。
敖敏不话,吴用也就不与她招呼,省得自找没趣,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低空飞掠,在海面上留下两道白色轨迹。
飞出约莫几里地,吴用忽然发现敖敏的遁速慢了下来,没一会就来到了自己身边。
这下他不得不主动开口,“公主?”
敖敏没有立马答话,又快飞出一里后,才轻声道:“谢谢。”
吴用一愣,稍一想,笑道:“公主无需谢我,我与龙王做了一场交易罢了。”
肯定是昨他回去后,敖景找到敖敏,了他真心不想与敖敏结成道侣,同时愿意配合敖景,借峨眉的声名打消无极欢乐宗纠缠的事情。
吴用本不欲与她有过多交击,倒没想到这龙女看似高冷,心思却不算差,还远离“拉下脸”来与他道一声谢。
不过这一句话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好嘛,方才一前一后,还不要紧,这时候两个人齐头并进,尴尬十倍不止,吴用已经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放慢遁速了。
【不是,子,你当真是铁石心肠做的?这龙女肯自来与你话,就明打开了一部分心防,是伱的好机会,话啊!】邯鼓在暗处替他着急。
【什么?前辈你不会真以为我要与她结成道侣吧。】吴用发现,这邯鼓之前的高冷只是他的伪装,自从与乌莫一战后,这家伙似乎开始流露出本性,喜欢吐槽他,讽刺他,现在连这种事情也要怂恿他。
【道侣不道侣的不知道,你要攀求大道不是,她是龙王长女,你与她相好,龙王好处还少得了你?目光不要这么短浅,看远一些!】邯鼓的头头是道。
【你的倒像一回事,道我不知你所想?】吴用毫不客气,也不和他前辈长、前辈短的了。
“你和我爹我和徐青青之间……这是怎么一回事?”敖敏冷不丁开口。
这话题不大好,可吴用正在心里和邯鼓话,下意识就道:“你们两个不是早就互相属意?”
敖敏愕然地看向他,“是什么让你会这么觉得?”
吴用这下才反应过自己和她在聊什么,不觉一愣,苦笑道:“我看那徐青青挺在意公主您的,所以才有此猜测,如果冒犯了您二位,吴某在这里与公主赔个罪。”
敖敏一脸古怪之色。
吴用这下觉得不对劲了,试探着问道:“难道……事实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不是,”敖敏摇头,看向前方,平静道:“我与青青确是旧识,当年初化形不久后就与她认识了,关系很好,只不过后来……”
她停顿了下,脸上露出了一丝红晕,似乎对接下来要讲的事情感到难以启齿。
“反正就是青青她与我表露心迹,我当时吓了一跳,自然不肯与她行如此叛逆之事,从那以后就一直躲着她了,只不过青青还是不依不挠,一有机会就寻来与我话。”
敖敏觉得自己与吴用交浅言深了,解释道:“与你,是想告诉你,这种事情你若不清楚究竟,下次还是不要胡乱去为好,我爹与鲤伯险些误解了我。”
吴用汗颜,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两人又复沉默,只有飞空御遁的气流滚滚声,以及海浪哗哗的拍打声回荡在耳边,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北海龙宫的地界。
敖敏放缓遁速,“我就送你到这里……”
她话未完,忽然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海面上炸开一团巨大的水花,漫的水露淅淅沥沥落来,把她惊了一跳。
这一路来的海面只有风浪,忽如其来一下,饶是吴用也被心中一震,想着这是怎么了,忽然见得漫水花中飞出来一个身影,直冲他门面。
【心!】邯鼓第一时间提醒。
吴用反应也不慢,邯鼓话音才落下,他体表已经覆上了一层血甲,下一秒,就见到一只熊熊燃烧的火焰大手由上至下拍来!
这会儿发力已经来不得己,他双臂合十,选择硬抗——嘭!
一声闷响,人像炮弹一般朝海面坠去,在沉坠入海的那一刻,他把遁光一振,人背靠着海面,险而又险的“躺倒”在海面上。
海浪起伏,窸窸窣窣作响,些许拍打到他的衣袍上,把姜黄色的麻袍染成深灰色。
吴用看了眼双手臂,表面的血甲已经崩裂,仰头望去,就见到日光之下,一个婀娜的身影站在敖敏身边。
尽管背光,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孔,但吴用仍旧知道这人是谁。
“我料到你会在北海龙宫地界外拦截我,但没想到你会这么急不可耐,才离开龙宫地界没几里地,这就忍不住了?是急着回长霜吗?”
没错,来人正是徐青青。
徐青青见自己一掌没能重创吴用,大为惊讶,道:“你究竟是魔门哪家来的,体魄如此强横,为何我从未听过你的名字?”
她那一掌虽为打个突然,没有用出全力,可即便如此,吴用一个筑基修士能够硬抗下这一击,还是叫她大感吃惊。
吴用眯起眼睛,摊手道:“你还看不出来?我是四方魔教的人,再详细一些,我是槐林峰的人。”
话间,另有八个身影从海面纵出,呈掎角之势将他围困在中间。
“徐青青,你们这是做什么!”敖敏没想到离火道的人这么大胆,要在龙宫外动手,真就敢在龙宫外半道拦截吴用。
自打认识以来,除了不相熟那会儿,敖敏还从未叫过她的全名,徐青青脸色不好看了,沉声道:“没听见这子的?他是四方魔教的人,我自然要将他拿下,带回离火道。”
敖敏怒道:“徐青青,赶紧放他走!他是我爹爹请来的贵客!”
徐青青没想到她会为了帮吴用话,而与自己生疏,又想到他们两个这一路,和儿女谈情爱也似,哪里还忍得了心中的怒气?
她叱喝道:“敏敏!昨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吴用现在究竟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与他走在一道,莫非是已经答应了你爹,要与他结成道侣?”
敖敏听得羞怒交加,想要解释清楚,可她从来都不善言辞,情势又紧急,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起。
徐青青以为她是默认了此事,终于再也忍不住,尖声叫道:“动手!”
包括孙萱在内的八名离火道弟子应声而动。
这次出行,徐青青师父派了她领头,带着门下的师弟师妹们出来开开眼界,因而这些人都是筑基修为,可即便是筑基修为,以一敌八也太过凶险。
敖敏见吴用被围攻,想到要是他被捉走,离火道扣人不还,那自己爹爹的一切准备都要落空,她再一次要被无极欢乐宗纠缠上,顿时怒从心起,一掌拍了出去。
徐青青哪料到她会冷不丁打来一掌,不由一惊,好在敖敏没有想到下死手,叫她堪堪躲过。
可这一下就更让她恼火了,尖声叫道:“敏敏,你为了这个臭男人与我动手!?”
敖敏理也不理她,反身就朝吴用冲去,要将他带离此间。
“留下!”徐青青见她转身直奔吴用,一股名为背叛与嫉妒的怒火在她心头熊熊燃烧——尽管在她内心深处,她也知道,从一开始,这就是她自己在一厢情愿。
无形之中,更令得她憎恶吴用。
徐青青直追敖敏背影,掐诀扬手就是一道排空火浪,后发先至,分成六面高墙,上、下、左、右、前、后将她彻底困禁。
敖敏不甘示弱,她是蛟龙之身,生能够御水,根本不需掐诀,丹霞红唇轻轻一吹,一线毫不起眼的水流游流而出,转眼激涌成一条滚滚水龙,一端环绕周身,一端龙头则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向徐青青。
徐青青把诀目掐换,火浪随之变幻,从六面墙壁转眼变成六条有两人合抱粗的火蛇,分别缠绕住水龙身段各部分。
水龙发劲想要挣脱,火蛇拉引将其死死定禁,两饶术法僵持住。
敖敏面露惊容,要从水龙中遁出,去支援吴用,可徐青青容不得她如此,脚踩一道火烧的红绫,堵住了她的去路。
敖敏叱道:“你让开!”
徐青青阴沉着脸,“敏敏,你真要因为他与我……”
“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你何时见过我与你有那等意思!你难道看不出来自那以后我一直躲着你?”敖敏毫不留情打断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