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熙实在没有必要得罪王家,他也更不想得罪公主,但作为陈济的兄长,他似乎不能不为亲弟弟的死主持公道,尤其是在桃叶坚持为陈济伸冤的情况下。
从公主赐酒开始,陈熙就像是被赶上架的鸭子,不掺和这事都不行!他只怕「陈府大火」这则新闻也会像公主大婚当日所闹的笑话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京师,到时候,陈济的死因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探讨的重要话题。
为了证明兄弟情义的存在,陈熙只好带着桃叶一起入宫,求见皇帝司昱。
在内侍的带领下,陈熙和桃叶到含章殿面圣,按君臣之礼参拜。桃叶看到司昱的第一眼,就觉察出司昱脸色阴沉,像是刚在哪里生过气。
司昱听得见陈熙的参拜之声,虽叫了平身,却心不在焉,也不曾抬头:“爱卿何事求见?”
陈熙也看得出司昱心情不好,哪敢随意开口状告公主,他巴不得将告御状的事全都推给桃叶,因此答道:“官家恕罪,只因臣之二弟昨夜身故,臣之弟媳疑心是遭人暗害,再三央求臣带她面圣,臣不得不代为引见。”
“陈济死了?”司昱吃惊了一下,这才抬头,看到陈熙身后有个女子。
不过,司昱很快又低下了头:“一个忘恩负义之人,死了也没什么可惜!即便是遭人暗害,又何须告到朕这里?若满朝官眷都仗着家中有人为官便来告御状,朕还做什么皇帝?不如改做廷尉得了!”
陈熙忙再次跪下请罪:“臣有罪!请官家降罪!”
桃叶记得,司昱上次见到陈济应该还是废除陈济驸马身份的那天,当然不会对陈济有什么好印象,也就不会看得上陈济新娶的妻子。
不过,桃叶随即想出了扭转皇帝印象的办法,她再次向司昱行礼,高声自报家门:“民妇满氏,恳请官家赐罪!”
果然,这个自报家门,成功的引起了司昱的注意力,他望着桃叶,好不可笑:“真有意思,在这大殿内,朕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女人自称「民妇」!”
桃叶双膝着地,娓娓道来:“陈济虽是大司马之亲弟,但官家早已明令将其削去官籍、贬为庶人,民妇嫁鸡随鸡,即便原籍在官宦之家,也应以庶人自居。”
这番话更加引起了司昱的兴趣,他盯着桃叶,惊诧地问:“陈济以罪人之身,竟能娶得官宦之女?”
桃叶早就猜到,皇帝深居宫中,应该很难听到外头近日的新闻,自然不知道陈济又娶之事,也就不可能知道陈济的新妻是谁,心中便更多了几分胜算:“官家莫怪,民妇原是新任驸马王敬之发妻,名唤满堂娇。”
“你是王敬的发妻?”司昱更加好奇,他显然是对此事感到不可思议:“这岂不成了两对夫妻相互交换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桃叶再次叩首,表现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官家恕罪!民妇也不想如此……被迫离开亲生骨肉,民妇心如刀绞,只是偶想去探望一下女儿罢了,哪想到王家因为怕民妇往后纠缠,竟撮合了这段姻缘……”
说到此处,桃叶故作拭泪之态。
司昱虽身为帝王,却是个容易怜香惜玉的人,听了这些话,心中已然将眼前这个女子与陈济分别看待,不由自主就想知道的更多:“继续说下去,朕听着呢!”
桃叶见司昱如此,心中十分得意,但脸上还是那副可怜相:“民妇父母早亡,在王家八年听命于公婆已然习惯,便由婆母做主嫁到陈家。民妇此前从未见过陈济,但事已至此,也愿认命!不想新婚才一日,公主赐酒,陈济饮下不久便腹痛不止,几个时辰后就咽了气,民妇意欲告知兄长、请仵作验尸为证,偏偏民妇的屋子就在这时候起了火,民妇险些丧命火中!可怜陈济尸身已烧焦,无法请仵作验毒,民妇失了证据,不知该如何诉状!”
说罢,桃叶又啼哭不止。
司昱听得热血沸腾:“当真如此?公主赐酒,才使陈济毙命?”
“民妇不敢扯谎,公主的贴身侍女亲自送酒,亲眼看着陈济饮下,大司马也在旁边看着呢!”桃叶说着,目光瞟向陈熙。
在陈府时,看见这件事的下人也多,陈熙只能如实作答:“禀官家,昨日午后,公主确实派来侍女赐酒,臣虽亲见二弟饮酒,但却并未目睹二弟咽气,如今既无法验尸,臣不敢妄言二弟的死因。”
司昱点点头,吩咐左右:“传司姚公主入宫。”
在陈熙和桃叶静静等待的时间中,司昱照旧看着奏折。
桃叶心里默默盘算:「一会儿司姚公主被质问毒酒之事,一定会辩解酒中只是泻药而已。官家多半会盘问当日细节,我就寻个机会,假装偶然提到陈熙在公主赐酒之前曾派人送来午膳。到时候,公主定会推说陈熙送的午膳有问题、陈熙当然会以为是公主赐酒有问题,我就能静观狗咬狗的好戏了!」
桃叶沉浸在「狗咬狗」好戏的幻想中,正出神时,忽听到外面传报:“太后驾到!”
这一刻,桃叶觉得不妙。
她起初争取机会面圣,是因为她知道皇帝司昱是个讲道理的人,不偏心、不徇私,甚至曾在司姚面前替满堂娇抱屈,所以她才认为自己有胜诉的可能。
可太后那个老太婆一掺和进来,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那可是个一味只知道袒护女儿的糊涂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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