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蹊问道:“你还记得那个所谓的府主是谁吗还有年号。”
她的声音打断了女子的回忆,惹得人恼怒地斜睨一眼,倒没看出来有多生气,只幽然叹道:“记不清了,最开始的时候只想着出去,后来出不去,黑漆漆的地方没有日月轮换,又怎么能记得住,只依稀记得那年兵荒马乱,这边打过去,那边又打回来,分道屠戮,尸骨成堆,血流成河,府城内几易其主,不思收拾人心,反而只知敛财滥杀,谁又有心去记甚年号、名字。”她从鼻腔里溢出一声短暂的笑,极尽嘲讽,“左右不过一坯黄土一具枯骨,还妄想长生不老一朝升天。”
夏言蹊瞧着这姑娘看似平静,说话却有些混乱,想来也是,独身一人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孤孤单单没吃没喝没人聊天,想尽办法也出不去,换成是她早就疯了,况且看她年龄还比自己小一点,说话时语气惆怅,不知怎么的,被勾起一些怜惜之心,掏出空白符纸,缓和着语气道:“我将你封印在这符纸里,出去后送往城隍庙,你就不必被困在这里了。”
女子仿若没有听到,怔怔看着前方不知名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后才道:“气聚而生,气散则死,我依聚阴阵而活,没了聚阴阵便会烟消云散,又哪里出得去。”
早在她身体停下呼吸的时候,她就应该跟着那些人一起死亡,而不是被困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腐烂长蛆,最后化为一滩血水,虽然她已经不用呼吸,不能闻到那些腐臭的味道,却在回忆的时候仍旧忍不住恶心欲呕。
抬头看到夏言蹊,笑着对她招招手,脆生生的道:“你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夏言蹊愣愣地走到她身前,弯腰侧耳,那女子伸出一双玉臂勾住她的颈部,脸上笑意盎然:“好不容易等到的你啊,”语气温柔,十指指甲暴涨,尖锐发黑的指甲向夏言蹊刺去,她的动作快而狠,眼见夏言蹊脖子上的皮肉即将被刺破,指甲却在皮肤外面停住,任她怎么使劲都动弹不得,却是被夏言蹊快速地贴了满身的符箓,
夏言蹊从她怀里退出来,见她面色如常,眼神里却满是愤恨,道:“我又不是傻子,听了你的故事就要乖乖任你摆布。”
对方非常惊讶,尖声道:“怎么会,没有人能不听我的话,他们都听了我的话,所以都来陪我了,不对不对,”她的语气渐渐开始癫狂,脸上表情也变得狰狞,“是的,好像有人曾经没有听我的话,最后是怎么了,死了不不不,好像没死”她陷入混乱的记忆里,在这里这么多年没有人跟她说话,她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渐渐的就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自己的幻想,如今眼前这两人,大抵也是自己想出来的,日子太久,太孤单了。
夏言蹊手握阎王令,正思考着要不要给她来一下,就看到对方周身缠绕着鬼气,原本如玉的肌肤变得青白发黑,身体渐渐开始肿胀,双眼爆凸舌头外露,慢慢的又有已经腐烂的血肉从身体脱落,到后来只留下一副穿着素服的白骨,双臂依旧维持着环抱的姿势,下颌开开合合,只发出咔哒咔哒牙齿相撞的声音。最后白骨也变成沙,与衣裳一起消失,围绕不散的阴气钻入聚阴阵里,化为其中一部分。
夏闫二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觑无语至极,原本以为很难对付的人,居然就这么消失了这么虎头蛇尾这么儿戏的么
过了好一会儿,闫璟才道:“她是想夺舍”想到方才夏言蹊毫无防备靠近的模样,一阵后怕,“你也太过托大,她毕竟在聚阴阵里困了多年,要是不慎着了道怎么办”
夏言蹊挥着阎王令笑道:“她身上阴气虽然浓厚,对我却是没有什么用的,之所以用声音将我诱过去,无非就是手段太次,只能这样呗。”见闫璟还要开口说她,忙不迭地换了话题,指着光柱周围的青色羽毛道:“这是什么禽类的羽毛,挺眼熟的。”
她原本
只是想转移话题,但越看那些羽毛越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仔细想想又想不起来。
闫璟见她一副心虚的样子,只好跟着转移话题。细看那三根羽毛,一边道:“有青色羽毛的鸟不少见,鹦鹉、绣眼鸟都是,但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普通的鸟,要说神鸟的话,无非是凤凰朱雀,青色的……”
夏言蹊脱口而出:“三青鸟”
他们去无底深渊时,在入口处曾与西王母交过手,西王母身上站着的就是三青,专门替她找食物、报信的。
也许是太过不敢置信,夏言蹊的声音都是飘的:“怪不得我觉得这羽毛这么熟悉呢。”
闫璟走向光柱底部,由下往上,换了几个角度后对夏言蹊招手道:“你过来看。”
夏言蹊站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三根羽毛,三根羽毛斜斜的,组成一个“三”字。
“乾卦”
乾为天,乾卦为纯粹的至阳,以三青神鸟的羽毛摆出的乾卦,用来压制聚阴阵里的阴气,可以说是在合适不过。
闫璟道:““气聚而生,气散则消”,这些年聚阴阵没有得到充足的阴气补充,其中阴气又被乾卦化解,就算我们不出现,她也撑不了多久。”
随着女子魂魄的消亡,闫璟先前感受到的那股浓浓的恶意已经消失,他松了口气,笑着对夏言蹊道:“如果用三青鸟羽毛布置乾卦的人,是将小鬼魂魄蕴养在青铜长剑里的两人,那这两人应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毕竟三青鸟是西王母身边的神鸟,它们的羽毛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一道微光在聚阴阵边缘悄然亮起,只是在白色光柱的光芒下如萤火之光,那么微弱,夏闫二人的注意力大都集中在三青鸟的羽毛之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微小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