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
上午十点一刻。
曼哈顿，史丹利四楼。
会议室里。
大卫一边看着手里的资料，一边听着“厚眼镜”曼弗雷德，介绍着目前国内甜味剂在食品领域的应用现状。
“按照米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的划分，代糖甜味剂是指可以替代糖类（如：白糖、砂糖、蔗糖和葡萄糖等），使食品同样有甜味的食品添加剂。”
“一般来说，国内添加了代糖的食品，在包装上通常都会标识着无糖，用以区分添加糖类的食品，方便爱吃甜食又怕胖的人们选购。。”
“所以前些年的电视广告是，我们经常会看到～代糖，能让您既可以享受美食又能甜得很健康，等等相类似的广告语。”
“不过代糖甜味剂的种类有很多，根据产生热量与否，一般可分为营养性的甜味剂（可产生热量），非营养性的甜味剂（无热量）两大类。”
“第一代非营养类人工合成甜味剂－糖精，在50年代曾风靡一时～”
“当时，减肥风潮席卷米国和欧洲各国，不少人开始寻求低卡路里的食物。”
“糖精，这种之前主要作为糖尿病患者用的甜味剂的产品，开始慢慢进入主流视野。”
“1950到1960年间，随着减肥风潮，糖精和一种叫做甜蜜素的代糖，被不断加进从罐头水果到无糖汽水的各种产品中。”
“70年代初，随着。。人吃完之后表面没事儿就安全的观念开始慢慢落伍，大家开始关注代糖对于人体健康的慢性影响。”
“71年，新的动物实验结论表明，糖精可能导致实验的小鼠患膀胱癌；当时，fda反应也很快，在1972年1月28日就将糖精移出了gras的产品名录。”
（注：gras是公认安全generally recognized as safe的缩写，是米国食品法律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类别。）
“但是fda给出的处理，并没能满足对糖精质疑的人们。。”
“于是在77年，fda开始准备彻底禁止糖精在食物中的使用。”
“然而，让无数人没想到的是。。”
“一个名为calorie control council的代糖企业组织，在电视台投放了一系列广告，鼓励喜欢糖精的消费者反对fda将要做出的决定。。”
近几年一直在fda工作的曼弗雷德，介绍到这里看向大卫，耸耸肩笑道。
“据我们内部的传言说，有约一百万国内民众给fda各个部门写信反对糖精禁令。。”
“无奈之下，fda只能在77年10末，要求所有添加了糖精的产品必须标注：可能导致动物致癌的警示字样。”
“一百万？”
“哇哦～看来某些人为了能让糖精继续生存下去，真的是花了大本钱啊！”
“嗯哼～”曼弗雷德表示赞同的笑了笑，继续说道。
“第二代代糖甜味剂，相较于第一代的糖精，其代糖的种类和化学结构也变得丰富起来。”
“第一代人工合成甜味剂糖精，被人们饱受质疑以后，第二代人工合成甜味剂甜蜜素、安赛蜜和阿斯巴甜等，也开始受到反对人工合成甜味剂组织的密切关注。”
“第二代代糖主要还是化学合成制成，而且甜度并不都比第一代的糖精高，但味道普遍比糖精更自然。”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最近备受关注的，也是现在市面上最常见的代糖之一：阿斯巴甜。”
“阿斯巴甜的发现，也跟糖精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就是舔手指。”
“1965年的一天，在辉瑞制药旗下公司西尔列制药（g.d. searle）的实验室里，化学家詹姆斯·施拉特正在混合两种物质：天门冬氨酸和苯丙氨酸。”
“这两种物质都是能够构成蛋白质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也是施拉特当时研制胃溃疡药物所需的重要一环。”
“实验过程中，为了更方便地拿起一张称重试纸，他舔了下自己的手指。”
“于是，学名为天门冬酰苯丙氨酸甲酯的阿斯巴甜（aspartame），被无意中发现了。。”
“但阿斯巴甜被发现后，在被推向市场的时候，与糖精一样也经历着各种质疑和曲折。”
“阿斯巴甜，真的比糖精更安全吗？”
“这个答案暂时还没有一个准确的定论。”
“1973年，在发现阿斯巴甜八年后，g.d.searle公司向fda的食品安全和应用营养中心正式提交申请，请求fda准许在干燥食品中添加阿斯巴甜。”
“当时，fda甚至还没有对于食品添加剂的动物实验准则。。”
“所以他们转告searle公司，如果将阿斯巴甜作为一种营养成分，需要做哪些实验证明它的安全性。”
“searle公司为了证明产品安全性，前后向fda提交了168份报告。”
“终于在1974年，在审阅了168份报告中的119份后，fda批准了阿斯巴甜在干燥食物和口香糖中的使用。”
“尽管如此，fda依然要求添加了阿斯巴甜的食品上，必须标注含苯丙氨酸的警告。”
“因为阿斯巴甜在人体内会代谢分解出苯丙氨酸，无法被遗传性苯丙酮尿症患者有效代谢，进而危及大脑。”
“然而，即使fda初次批准阿斯巴甜的时候如此小心翼翼，并且加了诸多安全告示，但质疑声依旧不断。”
“fda的规则是，在出台新食品政策后的一个月内，允许公众或民间组织提出正式的反对意见。”
“75年，华盛顿大学医学院教授约翰·奥尔尼，和当时代表米国社区营养所的詹姆斯·特纳，这两位长期反对人工添加剂的人士就率先提出了质疑。”
“医学教授约翰·奥尔尼，从早前做过动物的实验中发现，天门冬氨酸不管是单独服用，还是和谷氨酸（就是味精）共同食用，都有可能在实验动物中导致脑损伤或者智力下降。”
“而就在准备这份质疑的过程中，他们又发现，320只服用了阿斯巴甜的小鼠中，有12只患上了脑癌。”
“fda对待此种情况，一般会有两种仲裁方式。”
“一，在行政法官出席的听证会上，需要拿出很多正式的证据，这个程序至少要走六个月的举证手续流程；”
“二，是由公共调查委员会（public board of inquiry，简称pboi）的其中一个执行委员会，去科学地审核阿斯巴甜的批准过程。”
“这个过程，一般来说只需要三个月左右。”
“奥尼尔教授等人，为了能早些得到仲裁结果，选择了第二种仲裁方式。”
“可是pboi的办事拖沓，和对一些证据、手续的质疑，让奥尼尔教授他们已经开始失去了耐心。。”
“因为，直至今天已经过去了近四年，fda仍没有明令催促pboi对阿斯巴甜的安全性，展开正式审核。。”
曼弗雷德把手里的笔放在桌上，看着坐在会议室里的“学长”乔斯·亚伦和佐德·希门尼斯，还有山姆·罗杰斯、穆·布兰德斯、鲍勃·洛克菲勒三人，微笑说道。
“我目前就在fda的pboi仲裁审核小组工作。”
“每周上班五天，主要工作就是与阿斯巴甜的生产商g.d.searle公司和质疑方进行沟通，协助审核小组选定三方都认可的证据和验证医学生物科学家。。”
“关于g.d.searle公司，我之前从未听说过它。。”
“但在最近两年，由于g.d.searle公司换了一位新总裁，让它立刻成了华盛顿最令人关注的公司之一。”
“那位新总裁，名叫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
“额。。？”
大卫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安静看着曼弗雷德，等待着他的解释。
但是曼弗雷德，此刻却看向了一直沉默着的乔斯·亚伦，向他摆摆手示意。
乔斯·亚伦在几人的注视下，面露微笑，身体前倾，双肘支在宽大的会议桌上，解释道。
“唐纳德·亨利·拉姆斯菲尔德，于1932年出生在芝加哥，父母都是德国裔移民。”
“54年，他从普林斯顿大学获得文学学士学位后，加入米国海军担任飞行员和飞行教官。”
“58年，他从军队退役后进入俄亥俄州议会，担任众议员戴维·丹尼森的行政助理，从此走上了仕途。。”
“69年尼克松总统胜选，他被任命为总统茱莉和经济机会办公室主任。”
“之后的几年里，他又先后担任过总统经济顾问团顾问、财产调查局局长和生活费用委员会主任、米国常驻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代表等职务。”
“75年，在福特总统任期内，年仅43岁的他被任命为国防部长，成为米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国防部长。。”
“77年，福特总统离任后，他进入商界，成为g. d. searle等公司的掌门人。”
（注：这位唐纳德·h·拉姆斯菲尔德，在01年再次被时任总统小布*任命为米国国防部长，成为米国历史上第一位两次出任国防部长的人。）
“哦。。”
大卫的目光扫过曼弗雷德和乔斯·亚伦，又看了一眼山姆·罗杰斯，最后落在鲍勃·洛克菲勒身上，问道。
“你听了这些。。有什么新想法吗？”
“是的！”
年轻的鲍勃，看向在座的几人，非常自信的笑道。
“刚才曼弗雷德说过，代糖的种类很多，根据产生热量与否，一般可分为营养性的甜味剂（可产生热量）及非营养性的甜味剂（无热量）两大类。”
“我们想要投资的高果糖浆（high fructose syrup，hfcs，也可称为果葡糖浆），是属于可产生热量的甜味剂之一。”
“它因生产原料和生产工艺，与其他可产生热量的甜味剂，如：山梨醇（sorbitol）、甘露醇（mannitol）和木糖醇（xylitol）等，都属于从淀粉、蓝莓、海草、蔬菜等可直接食用的食物原料中，分离提炼出来的甜味剂。。”
“它不是糖精，更不是阿斯巴甜，这种从化学实验室中人工合成的。。非营养甜味剂！”
“这是它能被人们普遍接受的天然优势！”
“所以，只要我们能按照计划完成对国内果葡糖浆产业的整合并购，我有信心让它成为甜味剂市场上使用最广泛的产品！”
“哦？”大卫听到鲍勃在说话时，故意留下的一个短暂停顿，感觉很有趣的看向曼弗雷德，问道。
“按照你的经验来看，fda对于果葡糖浆的审核流程和标准，最快要多久才能把它列入gras目录？”
“这个。。”曼弗雷德苦笑了下，认真思索片刻后，答道。
“如果按照fda规定的正常申报、接受申请、进入实验室检验等流程，最快也要18个月－30个月，也就是一年半到两年半。。”
“不过嘛～”
“要是我们能加速流程的前几步，让它能更快进入实验室进行检验，拿到权威的实验数据之后，整体时间就能被压缩至18个月以内，甚至更短一些。”
“18个月。。”大卫把这个数字记在手边的资料上，看向乔斯·亚伦问道。
“我们想要投资整合国内果葡糖浆产业链，争取把它做成国内最大、国际知名的企业计划，你都看过了～”
“鲍勃和曼弗雷德的介绍，你也听完了。”
“怎么样？”
“你对这个计划，感兴趣吗？”
“。。”乔斯·亚伦没有立刻回答，皱着眉认真想了一会儿之后，才答道。
“关于果葡糖浆的商业并购和获得fda审批认证，我都帮不上忙。。”
“但我昨晚与游说公司的负责人马格·路德维斯，相谈甚欢～”
“他的公司如果缺人的话，我想。。”
“你想去华盛顿的游说公司？”大卫露出惊讶的神情，追问道。
“嗯！”乔斯·亚伦，缓缓点头。
乔斯的“学弟”佐德·希门尼斯，咧开嘴吸着气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要去游说公司啊？”
“呵呵～”
乔斯·亚伦，转头看着在座几人，耸耸肩笑道。
“每个人，都有他最擅长的才能。”
“我的才能，是说话！”
“近些年在华盛顿越来越活跃的说客（lobbyist），让我看到了另一种不同的生活～”
“所以，加入华盛顿的游说公司对我来说，无疑是一次能够重新学习机会。”
“学习。。？”佐德的不解，全都他被“写”在了脸上。
大卫却没有太多惊讶，歪头看着乔斯·亚伦，又提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尊重，你的决定和选择。”
“但我必须提醒你几句～”
“你只需要做好你擅长的事情，在兴趣和职责范围内。。”
“没有必要去为了多余的道德考量或另类价值观，而去计较什么。。”
“说客（lobbyist），其背后所代表的自由意志与核心精神，仍是现代社会民主和政治斗争的核心形式之一！”
“你想成为一名顶级的说客，要学习的东西还有非常非常多～”
“这些仅凭借你与生俱来的天赋，可能还远远不够。”
“所以。。？”
大卫看了一眼曼弗雷德和佐德，对乔斯·亚伦笑道。
“最近马格要去帮我办几件很重要的事，你可以跟他一起～”
“如果你觉得自己不合适当说客，我们可以再。。”
“好的，谢谢！”乔斯·亚伦，没等大卫把话说完，就非常自信的笑着点点头。
“额。。ok！”大卫见乔斯的态度坚决，索性不再多说了，转头看向鲍勃问道。
“你和曼弗雷德这几天多交流一下，把计划中的细节完善之后，我让乔治律师新注册的公司，也应该能够完成了。。”
“这间新公司，鲍勃由你来全权负责。”
“未来两年内，希望你能完成我们的计划！”
“ok！没问题！”鲍勃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挺起胸脯看着大卫，认真的道。
“哈哈哈～”
大卫笑着摆摆手，向鲍勃调侃道：“你先别急着吹牛啊～”
鲍勃也笑着答道：“请放心！”
“新计划的每一步，我都会向您报告。”
“感谢您愿意给我这次机会！”
“。。”会议室里的几人，静静看着大卫与鲍勃“基情满满”的互相谈笑着，各自心里也产生了各不相同的感觉。。
一直关注鲍勃，在他来到公司后默默提供了很多帮助的山姆·罗杰斯，此时看着表情古怪的佐德·希门尼斯，心里总觉得。。他的样貌有些眼熟。
这张脸，他肯定是在哪里见过。。！
－－－
太平洋的另一端。
岛国，东京。
临近午夜～
新宿区。
遍布各种霓虹灯的歌舞伎町，依然行人不断～
马格·路德维斯的老友，米国驻东京大使馆的副使杰弗里·兰德，把手里的烟头用力弹飞，对浑身都是酒气的马拉特·波耶日涅夫，玩笑道。
“怎么？”
“你还想带我去哪儿啊？”
马拉特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向杰弗里凑近了一些，低声说道。
“我听说，在前面的一家私人俱乐部里有许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希望能找到。。”
“呵呵～”杰弗里·兰德感觉很有趣的笑了笑，歪头看着马拉特，说道。
“我们只见过两次，你就要拉我一起去招女孩儿？”
“伙计，我们还那么熟啊！”
“哈哈哈～”马拉特当然知道自己显得有些太心急了，笑着解释道。
“我说的去那家俱乐部招女孩儿，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去年在国内火起来的迪斯科舞厅，你知道吧？”
“前面那间俱乐部，就是一间新开业的迪斯科舞厅。。”
“啊哦～”杰弗里停下脚步，快速眨着眼睛笑道。
“原来你是想找我一起去迪斯科舞厅。。？”
“对啊！”马拉特向两侧张开双臂，笑道。
“如此美好的夜晚，难道我们不应该去尝试一下吗？”
“。。好吧！”杰弗里故作迟疑的想了想，缓缓点头道。
他心里知道马拉特要拉着自己，去那个什么迪斯科舞厅，肯定会有其他意图。
不过嘛～
杰弗里很有信心，不管马拉特能耍出什么花样，都不可能让自己掉进“坑”里！
可他不知道的是，马拉特根本没想过让他“入坑”，而是意图非常简单的想要和他搞好关系。。
因为他副使的身份，在很多时候要比大使，还要有用的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