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见吴孟明面有喜色,而范景文愁云满面,为了增加范景文的信心,就故意将他和蒋德璟都留下了。
吴孟明躬身行礼后,禀告道:“陛下,末将刚得到消息,李指挥使昨夜奇袭了马重禧的营地,趁叛军慌乱时,与靖南伯合兵击溃了真定的防线,现在正在追杀残敌,并朝山西方向运动。”
朱元璋闻言,道:“好,李若琏和黄得功不愧是京军出身,能够打硬仗!”
说罢,他又看向范景文道:“范卿,你觉得以他二人的战绩,应该封什么爵位?”
范景文愣了愣,道:“陛下,靖南伯黄得功和平西伯吴三桂之所以无功封伯,就是要他们进京勤王。”
“现在靖南伯只是做了分内之事,按理来说不该封爵,而且先前吴三桂解困京城也没有封赏,此刻封赏黄得功怕是有些不合适!”
朱元璋笑了笑,又看向蒋德璟道:“蒋卿,你觉得呢?”
蒋德璟已看出朱元璋本意并不在封赏,而是想让范景文有信心。
他略一沉吟,随即恭敬地道:“范大人说的本在理,但吴三桂在朝阳门歼灭的只是降兵,而黄得功此役击败的却是李贼的正规军,两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臣听闻马重禧、任继荣手下有六七万人,但黄得功却只有四五万兵马,在如此情况下能取胜,实乃不易,故臣觉得应予表彰!”
朱元璋见范景文听完后,脸上的愁云已消散不少,又笑着道:“范卿,此事就交由你和蒋卿去处理。”
“不过你们要记住,咱虽不惜爵位,但这些爵位一定要赏给忠于朝廷的有功之臣,这样才能真正激励士气。”
“当然也并非说其他人不能封赏,只是一定要有所区别,以免寒了忠臣之心,其中的分寸,就由你们来把握!”
蒋、范二人连声应和,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又急匆匆地走进来禀告,说锦衣卫密探有要事找吴孟明。
吴孟明闻言一惊,看了朱元璋一眼,见对方微微点头后,就快步走了出去。
东暖阁原本轻松的气氛也因此事有些凝重。
不一会,吴孟明就一脸笑容地走了进来,兴奋地道:“陛下,大喜啊,平西伯吴三桂已突破叛军广灵的防线,现在高杰等人也在猛攻周边县市,相信不久即可全面突破叛军的防线。”
朱元璋有些疑惑地道:“咱记得防守广灵的是李牟的军队,他手下的三千子弟兵并不比关宁铁骑差,吴三桂怎会这快就突破了防线?”
吴孟明笑道:“陛下,您有所不知,自高文采假扮书生,借黎志升的手将申大人的信送给牛金星后,叛军的文官和武官就闹了起来。”
“后来还是李贼斩杀了黎志升,才平息了此事,不过经此一事后,李贼对李岩的信任已大不如前,会议过后只留下宋献策和牛金星商议。”
“之后便下旨让李过与李牟换防,而平西伯正是抓住这个机会,一举攻克了广灵。”
朱元璋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在上次高杰等人围攻李自成时,就已看出李自成并非有勇无谋的莽夫,所以李自成即使对李岩有所怀疑,也绝不会在此时表露出来。
而李岩也是胸有城府,精通谋略之人,当初李自成那般对他,他都对李自成忠心耿耿,现在更不可能因一封信就与李自成反目。
随即朱元璋又想到李牟和李过手下的骑兵都不弱,却让吴三桂攻克了广灵,极有可能是一个阴谋。
他本想要向吴孟明询问详情,但见范景文仍有忧色,为免范、蒋二人行事放不开手脚,他压下疑问,看向范景文道:“范卿,你现在还担心吗?”
范景文本不通军事,此刻听了吴孟明的消息,心中已是大定,见朱元璋发问,躬身道:“陛下高瞻远瞩,实非老臣所及。”
“不过老臣仍担心陛下处置太严,失了乡绅之心,会影响大局,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笑道:“范卿,你多虑了,咱处置的是贪官,并非是针对乡绅。”
“虽说这些贪官也算乡绅之流,却是乡绅中的败类,咱相信真正的乡绅听闻此事后,只会拍手叫快,绝不会为他们喊冤。”
“反倒是若咱不处置那些贪官,一些真正有能力、有远见的乡绅会看不起咱,也会因不愿与那些贪官同流合污而离开咱。”
范景文闻言,点头道:“陛下说的在理,当今官场宵小之辈确实太多,老臣本担心他们会聚众闹事,不过现有如此大捷,想来他们纵有心思,也不敢妄动。”
“但是田产乃乡绅的命脉所在,叛军也是因追赃助饷才失了人心,还请陛下一定要慎重,不然老臣担心会后患无穷。”
朱元璋知范景文是在暗示他先前叛军攻来时,各地乡绅纷纷投诚之事,担心他现在手段过激,会再将这些人都逼到李自成那边。
于是他笑了笑,朗声道:“范卿,咱并非好大喜功之人,从未想过近百年的顽疾会一朝治愈。”
“不过清查田产却势在必行,不然天下将永无宁日。至于先前乡绅之所以投向叛军,不过是误以为咱大明不行了。”
“但现在咱接连击溃叛军,相信他们应该明白大势所在,那些能看清大势的人,自也明白家国一体的道理。”
“到时咱相信他们不仅不会阻拦,还会大力支持,至于那些糊涂虫,只要分化得当,也不足为虑......”
范景文听完朱元璋的讲述,立刻跪地请罪道:“老臣糊涂,险些误了陛下的大事,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见目的已达到,又笑着扶起范景文道:“范卿,你毋须自责,只要你是忠心为国,不管对错,咱都不会责怪你。”
范景文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又语带颤抖地道:“谢陛下指点,老臣记下了!”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拿起桌上的奏章递给范景文道:“此事你们不用有顾虑,只管放开手脚去做,若有问题时,咱自会替你们解决。”
“至于龚鼎孳.....”
他说着又停了下来,沉吟了一会,道:“颠倒黑白,诬陷朝臣,令其在家反省,非旨不得外出!”
范景文闻言,低声道:“陛下,太祖有制度,言官可以风闻奏事,您这样处罚龚鼎孳,老臣担心会引起其他言官的不满,若是......还请陛下三思!”
范景文虽然及时收住了话头,但朱元璋已明白他的意思。
冷笑道:“风闻奏事可以,但是不能包藏祸心,此事勿需再议,若是有人不服,你只管让他们来找咱!”
范景文见朱元璋主意已定,又见蒋德璟对他微微摇头,也就没有再争辩,与蒋德璟一起行礼后,就离开了东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