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凌锋学着母亲的笑，也对她灿笑着。
    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冲她挥了挥手，就自己开门出去了。
    轻关上房门，往前使劲跺脚地迈了几步，又突然踮着脚走回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炎凌锋蹲下身来，把头轻轻靠倚在门板上，仔细听着里边的动静。
    女人瘫坐在了地上，安静了很久，才又颤巍巍地重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往柜子那边走去。
    期间还不小心撞到了家具的边角，所幸撑到了柜子那边。
    柜子里放着一个简易的医药箱，里面的药品种类不多，常用药被分在一起，上边贴着各种小贴纸，还标着小小又娟秀的温馨提示字样。跌打扭伤擦伤药则又在另一边，很多药膏已经变得很短了，尾端卷起，卷成了花的形状。
    女人每次只挤出来一点点，在伤口上抹很久，“嘶嘶”地轻抽着气。
    炎凌锋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听着，手塞进衣兜里把那张钱币攥得不成样子。
    缓了很久才又站起身，低着头，走向门口的那家小卖部。
    这家小卖部很有乡下的味道，逼仄的空间，泛着暖气烧开的闷热，里面堆满了各种杂货商品，什么稀奇的廉价玩意都有，杂乱无章，但也琳琅满目。
    柜台处，一个穿着军大衣的少年从小木凳上站了起来，双手撑住棕木桌面，压得桌上铺着的红白格布巾皱着，似乎也想看看那个小小的来客。
    “小寒阳，又来啦，这次还是要买创可贴吗？”
    炎凌锋听着这个名字，眉头嫌恶地皱了一下，又恢复了常态，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稍等，大哥哥去帮你找。”
    少年的语气很亲切。
    炎凌锋望着那个在一堆货品里忙碌的背影，望着那个少年时而侧过来的脸庞，看着他左眼旁边的伤疤。
    心里“噗嗤”冷哼了一声。
    ——伪善者而已。
    少年找了很久才抽出来了一盒崭新的创可贴，跑到小炎凌锋面前，把这盒创可贴塞进了他的外套衣兜里。
    炎凌锋身体僵了一下，在少年撤开他身边后一把将那张皱巴巴的钞票狠狠扔在了他身上。
    少年手忙脚乱地接住，捏着那张钱，一脸困惑地看着小炎凌锋。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买创可贴吗！”炎凌锋大声朝他喊着，喊完就往店外跑去。
    少年愣了愣，“切”了一声，拔脚就也往店外跑去。
    “等等！”
    少年的腿很长，一下子就赶上了小短腿的炎凌锋。
    “到……到底怎么了，我还没找你钱呢。你买创可贴不就是因为有人受伤了嘛。你没有受伤，那你就是想要帮助你爱的人，对不对？”
    少年喘着气，抓住炎凌锋的小手，双手使力抱着他的腰，轻而易举地就把他举在了半空。
    炎凌锋手脚开始疯狂扑腾，使劲打向少年的方向。
    “可恶……你什么都不懂，不懂！放开我！”
    “行行行，小心伤到自己了。”少年把乱动的炎凌锋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炎凌锋脚一着地就想往家里跑，又倏然顿住，僵硬着步子重新走回到少年面前，咬着牙根说道，“你……你把钱找给我。”
    少年无声地笑了笑，慢步回到柜台处，从银台机里拿出零钱，还从一个木桩子上抽了一个东西，这才回到小炎凌锋身前。
    少年蹲下身，就这么看着他。
    炎凌锋以为他终于险心暴露，要把他的钱吞掉，急得开口要讨要。
    少年趁着炎凌锋张口，一下子就把一个剥好的棒棒糖塞进了他的嘴里。
    炎凌锋鼓囊囊着一边脸颊，眼睛瞪得老大。
    少年伸手就把零钱塞进他的口袋，临起身前还捏了捏他软软的脸蛋。
    做完就笑着快步跑走了。
    炎凌锋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回过神来一下子就把糖吐掉了，还用力地擦了擦嘴和被摸过的脸，眼神阴森像是要杀人。
    “可恶……”
    炎凌锋朝着少年的反方向，快速跑着，猛地拉开家门，关上门就靠在门板上猛喘气。
    女人已经整理好了身上的伤口，穿上了一件薄薄的素色网格长袖外套，除了那惨白的脸色，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听见那重重的砰响，女人疑惑地转过头看向小炎凌锋。
    “小寒，回来啦，外边冷不冷啊，买了什……”
    炎凌锋奔到女人的怀里，胳膊搂紧了她的大腿。
    抬着头一脸焦急地快声说道，“快！我们快离开这里吧！这里很危险，有人快要来杀我们了！”
    女人担忧又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小炎凌锋的毛茸茸脑袋，安慰着他，“你在外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不会的，我们娘俩都会活得好好的。”
    炎凌锋想到那个棒棒糖，看着女人身上这件熟悉的外套，再想着外边快要落山的太阳，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死命拖拽着她的手，想把她往家门外边带。
    可是，年幼时候的自己太过瘦弱矮小了，也太无能了。
    “母亲，求你……”
    女人听着他的泣声，惊慌地蹲下身，抚摸着他的脸颊。
    “怎么了，小寒？！妈妈现在就带你出去好不好，不哭啦。”
    炎凌锋又开始拽着女人往门外跑，脸上的表情终于明朗了一些。
    可是当门被打开，迎接他们的并不是黄昏太阳的阳光，而是一片黑影，一个高大无比的人堵住了所有的阳光。
    炎凌锋难以置信地感受着裹紧自己的昏暗，大脑宕机着，还是他身后的女人拖了他一把，才和那个男人离得远远的。
    “你们来干什么？！我已经每个星期都按时把挣的钱给你们了，现在还没有到这个星期交钱的时候啊，为什么……”
    炎凌锋的耳边是女人有些绝望的质问，脑子里乱哄哄的。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明明还没有到夜晚，月亮还没有出来，太阳还在，为什么，跟以前不一样？
    “你还问我为什么，不看看你自己赚了几个钱？把你拐卖到这里本来就花着我们的钱，给你房子住，你还故意给我们弄了个拖油瓶。
    你的脸嘛——长得是不错，可现在谁喜欢你这种皮包骨头啊，还不会打扮保养，更不会取悦客人，我们继续养着你这种吸血虫干嘛？
    不如拿你和你那野种一块给我们最后一次报酬吧。
    至于怎么给嘛，你先取悦一下我们，到时候依着你的诚意来定论。”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那么说小寒？！他还是个孩子啊……是我自己一个人生的，不知道父亲是谁又怎样，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女人搂紧了怀里的小炎凌锋，眼神锋利，厉声冲那些不速之客喊着，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