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民居中。
现在,艾达已经知晓了全部的真相,这也意味着她的死亡即将到来。
“老师,安心去吧,我继承了你的意志,自会壮大团雀信息网。这样也算是给了你一个交代。”希特挥起刀柄指向艾达,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人已经为数不多。
艾达只是直视着希特,眼神中并无惧怕。
“你我的意志并不相同,请你弄清楚这一点。”艾达依旧说道。
面对无所惧怕的艾达,反倒是希特不愿与她对视,他担心心中的情感无法克制,以至于刀柄变钝。
他闭上双眼,挥刀刺向她。
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叫声响起,希特睁眼,看到母亲阿赤不知何时冲了出来,挡住了刺向艾达的剑。
致命的一刀捅入阿赤的心脏部位,她倒下,双目变得清明。
希特看着自己手中的刀上沾染着母亲的鲜血,他恐惧地丢下刀,无法接受面前的事实,他试图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阿赤已经倒地,事实不容抗辩,他奔向母亲身边,想要扶起她,却被阿赤一手挥开。
“母亲,是我啊,我是希特,你忘记了吗?”希特绝望地捂住阿赤的伤口,但依旧无法盖住争先流涌而出的鲜血。
“你?……你……不是希特。”阿赤用看陌生人的表情看着希特,她挣扎着爬向艾达。
艾达用尽全力将阿赤护在怀中,阿赤握住艾达的手,将头顶发亮的羽毛灌注到艾达的羽毛之上,她说:“奴役的人交给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我应该去见希特了……不要让他碰我……。”
阿赤死去了,一部分的媒介力量灌注到了艾达身上。
阿赤看起来似乎对希特交代给自己的事只是机械般的执行,但事实上,她似乎清楚希特的信息网只处于初步阶段,如果媒介被破坏,希特前期做出的努力将付诸东流。
“妈妈……我在你眼里,原来也是奴役你的人吗?”希特想要得到她的回答,但阿赤的双眼紧闭,唇角溢出鲜血,她的魂魄已然从这具躯体之中解脱,她不会再回答了。
艾达冷眼看着希特的痛苦,她知道自己不能死去,因为这是阿赤付出性命为她争取来的机会。
希特绝望地看着母亲紧闭的双眼,他伸手想要触碰她,就像小时候感到害怕时会做的那样,躲在她的身后,或是等她从口袋里掏出糖果给自己。
母亲,不管是谁都可以,但不能是母亲,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他的人。
但艾达紧紧揽住阿赤的遗体,不准希特靠近。
她将阿赤背起来,许是多年被关在狭小的屋子中,阿赤的遗体分外的轻,她的白皙也许并不只是太阳照射的缘故,而是营养不良。
“我会带着她离开,别跟过来。否则我就自绝于沙漠中,让你一切的努力变为泡影。”艾达背对着希特说道,末了她还是没忍住,语气痛苦地最后说道,“你怎么忍心如此伤害她?”
希特的身子僵化在原地,沙漠中平白刮起大风,风沙险些迷住他的眼睛,但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艾达背着母亲矮小的身子一步步走入风沙之中。
知晓他秘密的喀万驿人全都死去了,他改头换面,亲自去挂毯商店接回母亲。
但阿赤看着他的眼神极为惶恐,不愿意跟他离去,于是他柔声安慰道:“妈妈,一切都结束了,不要害怕,我带你回家。”
阿赤似乎放松了一些,她凑到希特耳边轻声问道:“你是从沙漠中回来的人,请问你有没有见过我的儿子?他的双目颜色与我相同,年龄与你差不多……我……我很担心他。”
希特的表情变得僵硬,他有些不自然地笑道:“妈妈,你是不是没有认出来,我就是希特啊。”
阿赤怀疑地看着他,随后非常肯定地摇头道:“不可能,你不是他。”
于是希特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拉起阿赤的双手,对她温柔地说道:“我带您去休息的地方,在那里,您如果能够完成我交代的事,希特就会回来。”
此后阿赤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编织,无数次希特问她:“为什么您如此坚定地认为我不是希特?仅仅是因为容貌吗?可我的相貌变化并没有那么大,母亲怎么能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呢?”
阿赤大多数时候都不会理睬他,只有一次,她看着门外的黄沙漫天,语气神秘地对希特说:“我的儿子,不会把灵魂出卖给亡灵……我们的部族就是如此覆灭的。”
阿赤很少会这么说话,那可以仿佛得了神谕一般语气清晰地说道,那句话,对希特造成了极大的震慑。
此后他减少了来到沙漠民居的次数。
而阿赤则在此后一直对希特视而不见,直至最后的死亡来临。
回忆到此结束,黄沙中,艾达和阿赤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亡灵啊,请回应我。我会得到想要的一切吗?”他似乎在对虚空说话,语气像是怀疑又像是等待确认。
亡灵沉默。
希特仿佛迷路的羔羊,任由风沙沾满他的睫毛,模糊他的视线。
“请回应我,请回应我…”他不断地说。
“你会得到想要的一切,如你所愿。”亡灵的声音最终响起。
艾达的叙述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催促的敲门声响起。
“我离开沙漠后,便将信息从信息网中抹去,我将阿赤埋在安全的地点,希特纵使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找到母亲的魂归之地。”艾达用悲哀的语气说道,“小雀,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关于你身份的真相。你是混血之子的孩子,这也是为什么你的羽毛不似寻常的团雀唯一的原因。”
“艾达奶奶……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无法怜悯他。这一切,我会尽全力去终结。”小雀目视着艾达的双眼,语气坚定地说道。
“还有最后一件事。”艾达拉住小雀的手,敲门声已经越来越响,若不是靺鞨在外坚守,恐怕青团雀很快就会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