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热烈,虽是在春日,但长途跋涉后的守军们已经在烈日下烦躁而疲乏。
刘琮在他们快到京城时才过来交接,独自精神奕奕地骑在马上,心里估算着此处距城门的距离。
为了达到计划中掩人耳目的效果,他们选的是一条树木丛生的小道,有些地方的杂草甚至能到士兵的腰间,时不时有人踩到动物的骨骸或是捕猎者留下的陷阱。
皇帝对做戏确实有些心得。
一边放消息一边还要装作神秘。
囚车里的蛮族人也是禁军精挑细选出来的。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俘虏,原本都入籍在雍州境内的一个庄子里住下了,但因为长得颇有些大将之风,又不会说汉话,所以被选中做这个和朝中逆贼勾结的蛮族首领。
这个倒霉蛋刚开始还对着守军叽里呱啦地怒吼,现在就只萎靡不振地瘫坐在囚车里,只是时不时会朝刘琮射去仇视的眼神。
队伍停下休整时,刘琮走近对囚车里的人用蛮族的语言说了一句话。
对方暴怒而起,手铐和脚铐因为他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刘琮十分有耐心地等他发泄完心中的怒火,然后再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这一次,那个蛮子沉默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遗愿。
刘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运送囚车的队伍。
这些人一个个看着颓唐又松散,可全都绷紧了皮肉保持着警惕。
当劫车的人出现,他们在保证这个蛮族人丧命的同时还要抓住活口以供皇帝审问。
如果等看见城门还没有人出现,那这些装作普通士兵的禁军就会亲手解决了这个“证人”,再由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怒斥有人胆大包天在皇城脚下行凶。
反正横竖这个人都得死。
“过了前头的弯路,就快到城门了。”刘琮摸着腰上的佩剑自言自语。
时间不多了,不知道那位有没有听从他的建议。
一片厚实的云层遮去了炫目的阳光,林中安静得有些诡异,禁军头领和刘琮交换了一个眼神。
二人虽然都有些期待和兴奋,但只有刘琮知道自己的兴奋和他们不同。
父皇,皇兄,检验你们父子真情的时候到了,可别让我失望。
一支羽箭直直朝囚车而去,临近的禁军们一扫颓色,拔剑围在四周抵御,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体替囚犯挡箭,只为引人近前搏斗。
十数个蒙面大汉从林中窜出,和禁军扭打在一起,顷刻间,刀剑声不绝于耳。
两边为了效果逼真都下了血本,人数差不多,实力十分接近。
刘琮原本想站远些看戏,但对方可见不得有人置身事外,一人提剑朝他而来。
刘琮心下一沉。
要死死远点,血别溅我身上,一会儿还得去接媳妇儿呢。
敌人来势汹汹,刘琮无奈只好拔出上战场不会用到的亲王佩剑应敌。
对方的实力平平,刘琮便以防守为主,想等有禁军过来料理他。
只是越打他越觉得不对,对面这人根本没想拼个你死我活,反而带着他远离了战场中心。
“几日不见,王爷别来无恙。”
上次只露出下巴,这次换成露眼睛,不过刘琮还是从他的声音认出了他。
“你还真是一心寻死。”
不论是上次和自己密谈还是现在来劫囚车,能活着回去的可能不足一成,但他却来了一次又一次。
“真好奇你留了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上。”
刘琮轻飘飘地刺向他脖颈处,男人顺势扔掉自己的武器站在原地。
他没有再和刘琮交谈,回头看了一眼战况,确认囚犯已死,自己的同伙都落了下风。
“王爷务必不要留下活口。”
虽然他们的口中都藏了毒,但难保有人临阵脱逃不敢自尽,万一被皇帝审出些什么就不好了。
一刻钟以后,刘琮看着接连倒地的黑衣人挑了挑眉。
他脚边同样躺着一具尚有温度的死尸。
一天听了两个男人的遗言,看来是自己跟皎皎在一起久了心也变软了。
“你好像多虑了,他们死得比你更干脆。”
禁军头领面色难看地走过来验男人的脉搏,起身时沾着血迹的脸颊微微发颤,显然是气得不轻。
“都死了,殿下,现在怎么办?”
这群人在囚犯死后便果断服毒自尽了,当时还在打斗之中,他们的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这事报到陛下那里,上头必定大发雷霆。
“谁说死了就没用。”
刘琮确认自己的身上和剑上都没有沾上血迹后放松了神色。
他蹲身装模作样地仔细打量自己眼中模糊一片的尸体的脸,郑重地说:
“搜身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再让人把把他们的画像贴在城中以及周边的郡县,重金悬赏能提供线索的人。”
“当然,这只是本王的想法,一切都听从父皇定夺。”
既然是做好的局,线索当然是能找出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他相信,以皇帝的迫切程度,不出两天就能有所收获。
“那属下就带人回宫禀报陛下,殿下请便。”
禁军首领朝他行礼之后便使唤士兵打扫战场,刘琮自顾自地骑上自己的马进城。
果然如他所料,皇帝根本没想过让他参与后续的调查,他只是提供一个向外放消息的途径而已。
就说用不着王穆吧。
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