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很快把丧幡垂下朱雀门,顺便挂上先帝爷去年命宫廷画师画好的像。
伏纪忠整理好丧幡的边角,问向宫人:“柏大人在慈宁宫了么?”
“回伏指挥使的话,”宫人垂首答道:“在呢!”
“那便好。”伏纪忠舒了口气,“劳烦公公帮本座带句话给柏大人,就说本座打算借用朝廷去年新造的神弩,请柏大人代为转陈太后娘娘。”
“是,奴才遵命。”
宫人离去,幽深的夜色披在高墙之上,不时划落零星细雨。
英王的队伍抵达朱雀门时,距离挂好画像不足一炷香的功夫。
虽看不清晰,但借着女墙里的火光,隐约能瞧见先帝爷那双深陷的眼睛。
“王爷,”吕茂彬低声道,“切勿中计!他们这是想转移您的注意力。”
古景安凝望着城墙上的画像,半晌才道:“不可轻举妄动,本王名义上是来勤王,万万不能自毁前程,践踏先帝威严。”
“可是王爷,”吕茂彬皱了皱眉头,“此时若不强攻,等他们想到办法搬来救兵可就迟了!”
“无论如何,本王都不能侮辱先帝。”古景安一阵惆怅,“去叫人买线香和香炉来,本王要在城门前祭奠先帝。”
吕茂彬紧了紧手心,转身去吩咐小兵。
古景安上前几步,对城楼上的人高喊道:“先帝突然驾崩,本王痛不欲生。今来入宫勤王,清剿奸佞小人,还请将军开门放本王进去!”
“王爷!”伏纪忠伏在女墙上,朝下喊话:“并非属下不通人情,只是皇宫大内乃陛下所在,王爷如要入宫,还请卸下盔甲、呈上佩剑,只身一人随属下进去。”
古景安扯了扯嘴角,笑道:“奸佞挡道,本王若不带兵士入宫,如何杀尽这帮污浊小人,安全面见陛下?”
见他不肯缴械投降,伏纪忠立时神色一凛,“王爷既不能遵从宫规,请恕属下不能放行!”
喊话结束,古景安不羞不恼,按着剑柄走回方阵。
“王爷,做做样子就成了,”吕茂彬走上前来低声道,“忠孝礼智信,先有忠才有孝,先有国才有家,王爷切不可因小失大、顾此失彼。”
“吕二爷,”古景安垂眉解释,“他毕竟是我父皇,又逢今日驾崩,身为人子即便再恨他,也该为他守孝才是。”
吕茂彬急得抓耳挠腮:“王爷,机会难得,身为人君当以天下为重,切莫贪恋私情错失良机!若王爷要为先帝守孝,末将建议三炷香或三刻钟就好,勿要拖延时间贻误战机。”
“三炷香?”古景安面上微讶,垂眸思忖片刻才道:“好,便依吕二爷之言,本王只为先帝守孝三炷香的时间。”
小兵抱着香炉和线香跑了回来,时辰已近亥时。
古景安装模作样地点燃线香,朝着先帝画像拜了三拜,“儿臣顺应民意,入京勤王,奈何您今日殡天,儿臣不得不顾及孝悌之道,在此为您燃香祭奠。”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然天意难违,儿臣既要洗涤朝堂污浊,就不可沉湎父子人情,三炷香功夫后儿臣就会入宫勤王,还请父皇理解儿臣。”
“三炷香?”伏纪忠听得真真切切,只剩三炷香的时间,门外叛军就要攻城!
他赶紧命人入宫报信,朝下喊道:“王爷!”
古景安举着线香,缓缓抬头看向他。
“三炷香可不够您向先帝爷行孝的!民间规矩守孝三年,您至少也该隐忍三年才是!”
伏纪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差点露出讥讽嘲笑。
“本王只需三炷香的时间,”古景安严肃道,“天下万民等不了三年,江山社稷等不了三年,陛下在宫里更等不了三年!”
他插好线香,继续说道:“三年后,我信朝皇室就会被奸佞残害殆尽,连本王都会性命难保。事可从经,亦可从权,本王为先帝守孝三炷香,已是全了孝道和人伦常情。”
“王爷,你若今晚轻举妄动,就不怕言官们的口诛笔伐么?”
伏纪忠继续拖延时间。
古景安扯嘴一笑,道:“本王霖雨苍生,无惧史官和言官们的唾骂!”
伏纪忠刚要回怼,小兵急急跑上城楼禀报:“启禀伏指挥使,神弩取来了!”
朝廷不久前命兵部设计制造的神弩,可同时安装三支羽箭,上簧以后连射十次。
不仅如此,其射程也远至百丈,穿云裂石,威力不减。
“命将士们换上吧!”他低声吩咐一句,“换好以后速速来城楼上集合!”
“是,属下领命!”
不一会儿,女墙内便布满了手持神弩的士兵。
城楼下,古景安开始喊话:“城门里的人听着,三炷香后,要么你们主动请本王入宫,要么本王率兵攻入皇宫!”
伏纪忠心内一紧,正巧此时宫人来报:“伏指挥使,不好啦!”
“发生何事了?”
宫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吕茂杰从神武门打来了!”
“太后和陛下呢?”
伏纪忠急声问道。
宫人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都被包围了!目下未知死活!还请伏指挥使速速派人前去救驾!”
“可……”伏纪忠面露难色,英王的大军就在城下,要他此时分兵救援宫内,多少有些分身乏术。
“报——”
又有小兵急急奔上城楼。
“启禀伏指挥使,卫副统领被吕茂杰抓了。”
那小兵跑得满头大汗,“吕茂杰说了,若伏指挥使敢增兵大内,他就立即杀死卫副统领。”
“什么?”伏纪忠一把抓住他,瞠着眼睛问道,“卫副统领不是在陛下身边么?养心殿周围有数千精兵把守,怎会轻易被吕茂杰抓去?”
“这个……”小兵支支吾吾。
不等他回答,伏纪忠喝令一声:“传本座指令,留一千人在城楼上阻挡英王进攻。余下所有人,都随本座入宫救驾!”